我的悄悄話

第八章

皓宸來到養心殿，眾人慌忙跪下行禮。他揮手示意眾人平身，然後坐了下來。張廷玉是老臣子了，在上書房行走多年，常和十三爺一起議事，對十三爺的為人很是欽佩。他深知皇上和怡親王之間的感情深厚，眼見皇上臉色極為不佳，連忙開口勸道：“皇上，請您節哀。人死不能復生，還望皇上以江山社稷為重，保重龍體。”

寶親王弘曆點點頭，上前道：“張中堂言之有理。皇阿瑪，您吐血真是唬煞兒子了。您和十三叔的情分誰都知道，但是您要節哀呀。您放心，兒子們定會為十三叔的身後事上一百個心的。”

皓宸蒼白著臉點點頭，開口道：“怡親王是公忠體國的賢王，這樣的人史冊難尋。”

張廷玉點頭應是，然後問道：“如今禮部已經知道了十三爺的事，應該著手在辦了。怡親王的諡號，還請皇上賜下，他們心裡有數辦起來也明白，就不至於會誤事了。”

皓宸靜靜的想了一會，緩緩開口道：“依朕看來，一個‘賢’字最為妥當。怡親王既然是千古難尋的賢王，朕待他也不能同於尋常的親王。傳旨下去，舉朝輟朝三日以示哀悼。朕為他著素服一個月，你們就不必如此了。另外，先前因為要避朕名諱，怡賢親王改‘胤’為‘允’，現在朕特賜他改回來，恢復其名為‘胤祥’。至於他的神主牓牌，就用‘忠敬誠直勤慎廉明’這八個字吧。”

弘曆隨即點點頭，道：“十三叔絕對擔得起這八個字。”

皓宸贊許的看了他一眼，繼續道：“朕賞過十三弟一個莊子，他看那裡的百姓窮苦，從來沒有收過租。原本有百姓想要為他建生祠，朕怕折了他的壽，故一直未准。現如今他已經去了，可以著手去建了。那裡的租賦依舊可免，另外再撥三十頃土地為胤祥祭田，給他建祠堂。”

張廷玉在一旁越聽越憂心，他從康熙朝時就伴君身側，剛剛皇上說的那些都是親王喪儀典裡沒有的，已經大大超出了祖制。他為相多年，心思是何等的縝密，略一思索便開口說道：“皇上的這些恩典，怡賢親王當之無愧。皇恩如此浩蕩，想必怡賢親王可以含笑九泉了。只是請皇上聖鑒，現在我朝親王眾多，這次的恩典是否作為成例，還請皇上明示。”

皓宸明白他的意思，也不說破，只是目無焦距的冷聲說道：“朕既說了史冊難尋，難道當今還有人可以和胤祥比肩嗎？朕給的當然是特恩，普天之下不會再有第二人了。”他說完頓了頓，才又繼續開口道：“寶親王，你們兄弟三個立即去怡親王府，代替朕去守靈。怡賢親王的身後事就交給誠親王主持，你和禮部好好商議，明天把細節回奏上來。李衛，你十三爺自小疼你，現在到了你該盡孝心的時候了。他待人一向寬和，府裡的管家也沒經過什麼事，現在主子殯天，只怕傷心之下應付不來。你一同前去幫忙張羅著，有你在朕也放心。好了，朕也乏了，你們都退下吧。”

眾人紛紛領命，相繼走出了養心殿。一時間，偌大的宮殿裡只有高無庸站在門外，顯得清冷異常。皓宸屏息看著滿室的清冷，回想著十三爺站在這裡的情景，一時間又是一陣傷心，眼淚一行一行的落了下來。

轉眼月餘，十三爺的喪儀總算結束了。而皓宸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十日裡總有七八日挑燈至天明。張曉又把承歡接了回來，沒想到當初給她取了這個名字，到頭來她卻承歡在自己膝下。皓宸喜歡圓明園的清靜，時常前去那裡，漸漸的索性帶著張曉和承歡搬了過去。除非年節時分，平時很少回去紫禁城。

承歡自幼與皓宸親近，不像他其他女兒那樣對他充滿了懼怕。在張曉的授意下她更是敢作敢為，和皓宸撒起嬌來就如同尋常人家的小女兒一樣，讓人不忍拒絕。有時看皓宸實在忙得累了，張曉就帶著承歡一起去勸他休息，面對著這一大一小的兩張可愛笑臉，皓宸也只好順著她們。除非是緊急公務，否則總是會稍事休息。

日子就這樣慢慢過去，又是一個四季交替結束，雍正九年的秋天悄然而至。深秋時節，風已經有些肅殺了，園子裡秋意甚濃，讓人心生蒼涼。

這日午後，張曉正斜倚在榻上聽著承歡彈奏古箏，皓宸走了進來。他看了看承歡，示意她繼續彈奏，然後在張曉身邊坐下，緩緩開口道：“若曦，宮裡傳來消息，皇后身子日見沉重，恐怕就在這幾日了。朕要回去一趟。”

張曉點點頭，傷感的說道：“今年的秋天讓人覺得蒼涼，該來的總是躲不過。”她說完頓了頓，才又開口道：“皇后娘娘賢淑，對我更是寬容大度。我和她相交一場，總該去送送她。承歡，皇后娘娘待你有如親生女兒，你也該去給她磕個頭才是。”

皓宸長歎一聲，道：“這次回去恐怕要過了年才能回來，你們簡單收拾一下，咱們即刻動身。”

回到紫禁城時已經過了晚膳時分，皓宸沒顧得及用膳，直接帶著張曉和承歡去了皇后的宮裡。張曉和承歡等在偏殿裡，默不作聲的等待著通傳。約莫過了大半個時辰，皓宸雙眼含淚的走了進來，開口道：“若曦，你進去陪她說說話吧。”

張曉點點頭，在宮女的引領下走進了皇后的寢室。她矮身請安後，站到了皇后的榻前。皇后溫柔一笑，示意她坐在床邊，才又開口道：“若曦，皇上說你來看我了，讓我很是意外。你一直遠避後宮，這次真是難為你了。”

張曉搖搖頭，說道：“皇后娘娘一直對奴才寬容有加，現在娘娘身子不適，奴才過來服侍也是應該的。”

皇后輕輕一笑，道：“別總是自稱奴才了，你在皇上心裡的位置誰不清楚呢？說句心裡話，曾經我真的很怕會失了皇后這個位置。好在皇上心尖上的人是你，不爭名不奪利。如果換了旁人，恐怕這東宮早就易主了。”

張曉搖頭一歎，拉起皇后的手，柔聲道：“皇后娘娘要是這麼想可就冤死皇上了。皇上不只一次的和奴才說過，皇后娘娘自幼與他結髮，幾十年來賢良淑德，從沒做過半分逾矩之事。有了娘娘，皇上才可無後顧之憂的一心撲在國事上，他對您充滿了敬重和感激。皇上從未想過廢后。”

聽了她的話，皇后低聲道：“即使充滿了敬重與感激，也斷然不是愛的。”她說完又揚起笑臉，繼續說道：“若曦，這些年虧得有你伴在皇上身邊，多少可以讓他心裡鬆快些。以後還請你替我好好照顧皇上，有你在我沒什麼不放心的。”

張曉點點頭，勸慰道：“皇后不要掛心了，現如今好好調養身子才是正經的。承歡也來給您請安了，現在就候在殿外呢。”

皇后聽了眼睛一亮，欣慰的說道：“我膝下無子女，承歡這孩子貼心可人，倒是讓我生出些安慰呢。叫她進來吧，我們娘倆也沒幾日可見了。”

張曉心裡酸楚，強忍著又說了幾句讓皇后好好養病的寬慰話，便起身告退，走了出去。三日之後，在雍正九年九月，在這個蕭索的深秋時節，雍正的元配嫡后烏喇那拉氏走完了她雍容華貴的一生。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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