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悄悄話

第七章

“皇伯伯，不可！”承歡焦急驚愕的聲音傳來，猶如炸雷一般，驚醒了兀自呆愣著的張曉。她抬頭看去，只見皓宸已經摘掉了帽子，正慢慢的跪了下去。

“皇伯伯，您是皇上，阿瑪受不起呀。”承歡邊哭邊跪著移至皓宸身邊，幾次拉他不起，心裡更是焦急悲痛，哭喊著：“姑姑，您勸勸皇伯伯。”

張曉見狀立刻起身上前，然後跪倒在承歡身邊。她瞭解皓宸的心情，更瞭解他們兄弟之間的感情，所以只是輕輕的說：“皇上節哀，略表哀思就好。外邊人多口雜，傳出去免不了遭人口實。”

皓宸恍若未聞，重重的磕了個頭，然後才幽幽說道：“朕雖然貴為天子，但也是十三弟的兄長。現在我拋開天子身份，只是來送我的兄弟。死者為大，他豈會受不起我這一禮？”他說著站起身，戴好了帽子，然後又彎腰低頭一揖到底，沉痛的說道：“自朕即位以來，怡親王一直鞠躬盡瘁，為朝廷傾盡全力，實乃朕之福、大清之福。如今怡親王駕鶴西去，朕這區區一禮，他當之無愧。”他說完後看向門外，想要再開口，卻只感到心中憋悶頭腦發暈。他晃了晃，想要穩重身子，卻不成想喉嚨一甜，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承歡見狀哭得更是淒慘，不停的哭喊著：“皇伯伯，您怎麼了？您別嚇承歡呀！”

張曉更是驚得面無血色，忙起身上前扶他坐在椅子上，失聲高呼：“高無庸，高無庸！”

門外的人聽到承歡的哭喊早已驚作一團，高無庸聽見張曉的喊聲立刻小跑進來，只見皇上靠在椅子上，面色蒼白雙目緊閉。他心下大駭，趕忙焦急的問：“姑姑，皇上這是怎麼了？”

“十三爺歿了，皇上傷痛攻心，嘔了口血。”張曉邊拿著錦帕替皓宸擦拭嘴角的血跡，邊吩咐道：“你叫福晉準備間屋子，先讓皇上躺一躺，緩過這口氣再說。”

“姑姑，是否需要宣太醫？”

皓宸吐了這口血，倒讓心中順暢了幾分。他慢慢睜開雙眼，說道：“朕並無大礙。嘔出這口血，心裡倒是清明許多。現如今安排好十三弟的身後事最為要緊。高無庸，你替朕傳旨下去，讓張廷玉、誠親王、李衛和三位阿哥即刻到養心殿，共議怡親王的身後事。”

“嗻，奴才明白。”高無庸躬身應是，退出了房間。

“咱們也回吧。”皓宸說著站起身，又不捨的看了看十三爺的遺體，才轉身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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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心殿，西暖閣。

皓宸回宮後直接來到了西暖閣。他遣退了眾人，終於再也難以控制，嗚嗚的痛哭出聲。張曉瞭解他此刻心中傷痛，知道勸不住他，又怕他憋悶在心裡憂思成疾，索性由著他宣洩。她只是默默的站在他身側，用力的環抱著他，陪著他一起流淚。過了半晌，皓宸哭聲才漸漸弱了下來，只是蒼白著臉呆愣著流淚。

張曉蹲下身，一邊輕輕替他拭淚，一邊說道：“十三爺生榮死衰，也不枉了頂天立地男兒一世。況且旁人不曉，但你我心裡卻是清楚的，咱們和十三爺的緣分又豈會至此而終？你失去了手足忠臣，我也失去了知己朋友，我的心裡也是痛苦難當的。你怎麼還能忍心讓我在這個時候再為你焦心？”

皓宸低頭看她，眼神裡浮現一絲光彩：“我怎麼忘了，幾年之後咱們還可以和十三弟團聚。”

張曉見他精神好轉，順勢說道：“你剛剛吐血真是嚇煞了我。現在你先在這躺一躺，我去準備些膳食，你今天的早膳都沒進，這會子多少也要吃一些。”她見他想要開口拒絕，忙擺擺手繼續道：“我知道你此刻什麼也不想吃，但是我不依。先不說十三爺的身後事要費心費神，往後他不在了你的擔子少不了要重上許多。如果你還由著性子，身體怎麼能吃得消？你且在這躺一躺，即使睡不著，舒緩一下筋骨也是好的。待會他們都到了，你想歇也歇不成了。”她邊說邊伸手拉著他站了起來。

皓宸沒再拒絕，乖乖的隨著張曉走至榻前。張曉服侍他躺下，替他蓋好了薄被，又繼續道：“什麼也別想，閉上眼歇一會。膳房裡很多材料都是現成的，我去去就回來。”

皓宸點點頭，閉上了眼睛。他連日勞累，又剛剛痛失至親大哭一場，躺下後才覺得身上疲憊不堪。恍恍惚惚間，眼前一片昏暗，他聽到了一個稚嫩的聲音：“四哥，師傅這算數題目出的真是難懂，我做不出。”他隨即笑著說道：“算數是生澀難懂，但是這也是必須要學的功課。以後你長大了，皇阿瑪要是讓你去戶部辦差，你不懂算數怎麼成？你別著急，四哥慢慢教你。”

而後聲音一變，成年男子清朗的笑聲傳來，語帶戲謔：“四哥，我可是從來沒見過你做事如此猶豫不決的。不就是一條鏈子和一副耳墜子嗎？想送就送去，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他淡淡的瞥了一眼，無奈的答道：“早前送過，被退回來了。本想著就此算了，可是現在卻偏又想著再送回去。”

“哈哈，那你就好好想個法子吧。沒想到你也有被難住的時候。”

他正要開口再說，眼前卻漸漸清晰起來。十三爺出現在眼前，身影飄逸灑脫。他語氣關切：“皇兄，相愛相守不容易。若曦自幼和他們幾個一同長大，很是有些情分。她為他們求情也是常理之事，您就不要再計較了。俗話說宰相肚裡能撐船，宰相尚且有如此肚量，您貴為天子，面對自己心愛的女子，更應該多忍讓她幾分。”

他點點頭，無奈一歎：“她只在乎別人，朕只在乎她。”

“皇兄，我瞭解若曦，她對您的情天可憐見，您就不要自苦了。您是勤政愛民的好皇上，十三只想請求您愛惜自己的身體。四哥，我要走了，咱們就此別過吧。”

“十三弟，你要去哪裡？十三弟！”皓宸驚呼著，隨即感覺手被緊緊的握住了。他忽的睜開眼睛，只見張曉的臉近在尺咫，正充滿擔憂的看著自己。他有些茫然，待醒過神來，才又覺得心痛難忍。

張曉輕輕的擦拭著他滿頭的汗水，柔聲問道：“怎麼了？夢到十三爺了？”

皓宸點點頭，慢慢的坐起身說道：“我竟然睡著了。我是夢到了十三弟，都是以前的一些瑣事，從小時候開始，一直夢到了他和我辭行。”

張曉難忍心裡的悲痛，慌忙低頭服侍他穿鞋，來掩飾奪眶的淚水。她深吸了幾口氣，才又開口道：“我知道你心裡傷痛，但你只要記著咱們還有再見的一天就好。來，我做了一些西北風味的麵湯，有些酸辣。你這會食欲不好，過於清淡的恐怕會食不知味，難以下嚥。知道你討厭辣椒，所以我加了很多生薑。你好歹吃一些，等一下還有許多事情要辦呢。”

皓宸本不想吃，但是又不想讓她擔心。況且她的話在理，接下來還有一連串的事情等著他去辦，於是也只好拿起調羹吃了起來。本以為這一餐會吃的極為勉強，沒成想不知是真的餓了還是張曉做的麵湯口味濃重激起了食欲，他竟一連吃下了兩碗。放下碗筷後已是滿身的汗水，身子竟然也覺得鬆快了很多。

張曉繳了熱毛巾幫他擦了臉，又幫他換了身衣服，剛想讓他再睡一會，高無庸已經過來覆命了。皓宸安慰的拍了拍張曉的臉，輕聲道：“我先去議事了。今天折騰了這麼久，你也乏了，好好歇歇吧。”張曉點點頭，目送著皓宸向外走去。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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