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悄悄話

 【番外之李貴人：如果說，那只是一個意外】

時光幡然離去，那日之後，我的日子，如一條直線般，沒有起伏，找不到沒有起點，亦沒有終點。

“蕊兒~”秋菊姐看到我癡傻犯楞在坐在窗前，便將大衣披在了我的身上。

“夜冷，你也要顧慮自己的身子。”

我苦笑，看著屋外光禿禿殘敗的樹枝：“秋菊姐，我在等，葉落成堆……”

“這，有什麼好等的？”秋菊姐不解一笑，全當做我無心之言。

“是啊，有什麼好等的？又有什麼可以等的？”我喃喃自語，我可以等到蠟炬成灰，我可以等到黎明將至，只是，我等不到想要的那個人。攏了攏自己被風吹亂的發梢，也裝作不經意之間抹去了自己的淚。那一夜，他懷裡的繾綣，依稀可憶，只是，那濃濃的眷戀，卻早已被風凋零。

一切，關於我的一切，可曾在他的心裡，滑落過痕跡？他還會記得有我的存在嗎？緊緊的握住自己的雙手，安慰著自己，至少，如今，我有名分，也已是他的女人，至少，那一夜的纏綿，足夠我回眸千萬遍。咬緊了嘴唇，心裡，卻恨極了這般的自己，沒有尊嚴，沒有希望，仿佛一個無所顧忌的賭徒，將一切的一切都壓在了那一夜的回憶之上。

“蕊兒，我知道你心裡苦。”秋菊姐將手輕輕放在我的肩頭，帶著安撫，我眉宇和話語之間的痛楚，早已被她看破。我轉了轉身，掩藏著自己情緒。

“如今，重要的是，你的身子，如今月事已經推了十幾天，想必……”秋菊欲言又止，卻滿心歡喜的看著我。想起這些，心裡驀然有了一絲安慰，用手輕輕撫上小腹，卻帶了一絲質疑。

“真的嗎？就那一次……”

“切莫亂說話，你一直在服用滋補的湯藥，幾率會很大。”

雖然秋菊姐言之鑿鑿，我卻也聽出了隱約之間的不確定，便點了點頭：“不如，請太醫來看看吧。”我是有私心的，也許，驚動太醫，也會驚動他吧，也許，那樣就會喚起他那夜的回憶，也許，那樣，就能得到一些眷顧吧。只是還未等我繼續幻想，秋菊姐便打斷了我的想法。

“不可，宮中是非紛亂，再養一些日子也不遲。等到那時候，胎相穩定，皇上也不定如何喜悅呢！封妃也不在話下！！”

秋菊姐仿佛已經能夠看到我們未來的飛黃騰達，言語之中是掩飾不住的喜悅。臉頰緋紅，內心裡暗度，他會喜悅嗎？想起皇上對弘曆弘軒的喜愛，我內心裡全是期待。也許，那樣就能留住他在身邊了吧，哪怕僅僅是為了孩子。等到孩子生下來，我們一家三口……就這樣想著，剛剛內心的陰霾全部散去。

十日之後的我，便開始有了強烈的懷孕反應。這樣的驚喜，讓我倍加意外，更讓我覺得這場對弈，竟然有了一絲勝算。看到桌上平日裡愛吃的東西，胃口倍加，只是剛吃到肚子裡還未消化，便一股股噁心。

“還是不吃了。”我漱了漱口，對著秋菊姐搖頭。

“如此可不行，多少還是要吃一些的，不然，肚子裡的孩子，如何長大？”我將手輕輕敷在腹部，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只覺得，如今，他是我唯一的依靠和希望。

“可是，我當真吃不下，總是想吐。”初經人事，這樣劇烈的反應，讓我有些吃不消。

“如此鬧騰……”秋菊姐的聲音漸漸小了下來：“肯定是個小阿哥。”我撲哧一笑，看到秋菊有幾分認真的樣子，內心裡也添了一份甜蜜。

“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都是我的命根子。”沒有任何誇張，在秋菊眼裡，他將是我後半生的依靠，在我眼裡，他卻已然成為我的全世界。

“蕊兒～這樣吃不進去東西也不是好事，一會我便請來太醫看看吧。”

“好。”初為人母的喜悅，早已讓我不能再失去什麼，慌忙的答道，不願意腹中的孩子，受到任何傷害。

因為在旁人眼裡，我未曾得過寵，所以就連傳個太醫，都要等許久。太醫珊珊來遲，只道有事耽誤，我也不放在心上，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只是讓他來請平安脈。

“小主是何症狀？”

“近日裡總是食不下嚥，身體也乏得很。”太醫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小心翼翼的將手敷在我的脈搏上。許久之後，他驚喜的抬起頭，只是怕不確定，又仔細的號了一次。 他眉宇之間的喜色，我盡收眼底。 心漸漸安定，等著他的回復。

“小主這個月的月事可是還未來？”他一再小心的確認。

“的確，晚了十幾日，太醫，可是我身體有何病症？”秋菊一再交代不能顯露出已然知道，所以，我帶著幾分詫異。

聽聞如此，太醫慌忙跪在地上：“恭喜小主，是大喜啊！！小主已經懷孕快兩個月！”

“此話當真！”雖然了然於胸，但是太醫的確認還是讓我驚喜萬分，驚喜的站了起來。

“小主也說月事沒來，既然如此，必定是確信無疑。”

“太醫，本宮肚中的孩子，可好？”

“脈象有些不穩，雖無大礙，但小主最好還是在床上靜養，臣定當竭盡全力。”

“小主！！”見到太醫言之鑿鑿，秋菊也喜於行上：“這樣的大事，必須跟皇上和熹妃娘娘稟明啊！”

“的確如此！”太醫也和聲說著：“微臣這就去開方子，然後讓人稟明皇上和熹妃娘娘！”我這才發覺喜悅早已沖昏自己的大腦，只是，提到皇上，我的內心還是一顫，想起那日刻意的隱瞞，有了一些退縮：“先稟明熹妃娘娘吧。”秋菊大概明白我的意思：“就按小主說的。”太醫則是心領神會，匆忙退了下去。

“小主，你這是……”見到太醫退下，秋菊上前幾步，握住了我冰冷的雙手。

“表姐，我怕……”能那樣讓後宮形同虛設的男子，會為了一個孩子回心轉意？

“怕什麼？懷孕生孩子，這是女人的責任啊。”知道秋菊姐誤會了我的意思，卻也不知道如何去解釋，只是匆匆點了點頭。

“蕊兒，這個孩子來的真好。”秋菊姐一邊看著窗外，一邊對我竊竊私語。

“是啊，他的到來，是個意外，更是驚喜。”得到太醫確認後的我，喜悅無比。

“蕊兒，皇上這幾日都在西暖閣。”秋菊姐一邊看著我的臉色，一邊小心翼翼的說著。

“啪”的一聲，我手中的茶水，摔落在地上，濺起的水花也落在了我的腳上。我始終不能忘皇上那一夜的潦倒和頹廢，若不是親眼所見，我決不信，一個尊貴到能夠睥睨天下的天子，竟然會為情所傷，我也絕不會明白，朝堂變幻之上雷厲風行的他，居然會如此一再的讓步。只是，那一夜，他無法附加的痛楚，只是，那一夜，他無法言明的落寞，都消散而去，變成了寬容，變成了諒解，變成了接受？情深至此？情深至此！哪怕是背叛，也都可以煙消雲散，我竟然不忍相信。

“蕊兒，你怎麼了？怎麼全身在顫抖？”秋菊姐收拾了地面上的殘渣，然後看到我這幅樣子，驚恐萬分。

“沒什麼。”我握住了秋菊姐的手，竭盡全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也好，那樣，他就不會太痛苦了。”我清晰的明白，若曦受寵與否，他都絕跡於後宮。“是什麼時候的事？”

“弘軒阿哥騎馬摔傷，之後……”是為了孩子嗎？我的心，無端的平靜了幾分。那我的孩子呢？也會如此被他寵著愛著，足以抹去我的污點和過錯嗎？

“熹妃娘娘到~”屋外的通傳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示意秋菊將碎片收拾好，便慌忙起身迎了上去：“娘娘吉祥~”

“妹妹快起。”熹妃連跨幾步，將我扶起，臉上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你可要好生休養，這麼大個後宮，可是許多年沒有傳出這樣的喜事啦。”

她如此一說，我也只覺得自己幸運至極。等我回過神，才發覺遠遠不止熹妃獨自一人前來，身後跟著許多打扮媚嬈的女子，看衣著及頭飾，我也漸漸明白是往日很少看見的諸多妃嬪們，只是，她們前來，究竟是為何？看到她們反復大量又意味深長的看著我，只覺得身上好不自在。

“妹妹，我們大家都來你這兒討喜來了。”一旁的齊妃帶著幾分不滿，可言語中卻又帶著幾分畏縮。

“托姐姐們的福~”我應酬著，可是心思卻全然不在這上面，暗自揣測著，如今後宮這般熱鬧，皇上可是已經知道？那他說不定是在路上？我忍不住向外面張望著。

“妹妹別急~”熹妃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帶著幾分笑意：“我已派人去請皇上了，這樣的喜事，皇上自然會親自來一趟了。”我似吃了定心丸一般，帶著幾分羞澀，更帶著幾分期待。我仿佛已經能感知他驚喜的將手敷上我小腹的溫度，我仿佛已經能看到一家三口相依相伴的情景。

“小主，該喝安胎藥了。”秋菊姐將藥端了過來，我小心翼翼的接過，撲鼻而來的是濃烈的藥味，微微皺了皺眉頭，還是一口氣吞了下去。之後便被扶到了內閣，靜養休息。一旁的熹妃在我身邊，囑咐著注意事項，甚至談及了以後封妃的種種。

來往長春宮的人，忽然變得絡繹不絕，這是從不曾有過的熱鬧，我將手敷在小腹上，深知，這都是還未出生的孩子，帶來的榮耀。門外忽然傳來了一陣慌亂聲，隨即便是“皇上駕到”的通傳。

他來了？他還是來了！這一聲通報，猶如沉石，激起了我內心的漣漪。我仿佛抓不住自己的呼吸，五十三日的未見，我全部的思念和愛意幾乎被逼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如今，好似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我想握住他，那麼緊那麼緊的握住他。

“妹妹靜養，我且出去接駕。”熹妃說完，便翩然離去。

“皇上，您來了。”屋外傳來熹妃的聲音。

“那個女人呢？”熟悉的聲音傳來。可是，卻異常的冷淡，讓我聽不出半分的人情味。是他嗎？是他吧。只是，我在內心裡百般呼喊，皇上，我是蕊兒，我叫蕊兒！

“在內房，太醫剛剛把完脈，說要靜養。臣妾恭喜皇上。”

熹妃不知是否沒有聽出他話語間淩然的冷意，依舊討好的說著。我的心，卻一點點的墜落。為他的生冷，為他的默然。是內心裡責備我嗎？是在怨恨我讓高無庸刻意瞞住嗎？只是，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我仿佛墜落進萬年玄冰。

“何喜之有？”

他是這麼說的，他是如此冷冷的回了一句，僅此一句，便將我所有的觀念和喜悅熬爛了，變成了那穿腸的毒藥。還未等我反應過來，他便大步踏入內房，撥動珠簾左右搖晃，依舊是那個熟悉的身影，依舊是日夜仰慕的面貌，只是，他一把拽斷了擋在他眼前的珠簾，線斷珠落，利索而絕情。

“皇上……”我躺在床上不敢動彈，本來嬌羞喜悅的臉，暫態蒼白，雙手死死的護住自己的腹部。

“高無庸和太醫留下，其他人都滾出去。”他的臉帶著幾分陰鷙，語氣裡，是滿滿的恨意，可是，卻異常的平靜，這平靜卻讓我的心發毛，不知道究竟隱匿著什麼，他轉頭，又對著秋菊說：“當然，你這個軍師也該留下。”

軍師？難道他知道了什麼？我的心，猛然一驚。想到自己有孕的如此突然，想必高無庸也將那日的一切，都明白的告訴他了。只是，他會遷怒於這個無辜的孩子嗎？

周圍的人，開始竊竊私語。我苦笑著，許是他們本以為我的有孕，是恩寵的結果，可是，皇上如此的態度和舉止，難免讓她們心生疑頓。熹妃看到這樣的情形有些疑惑，可是卻又不得不聽從，便不再言語，帶著一干不相干的人退了下去。

那他究竟想要幹什麼？我將手緊緊地護在腹部，帶著幾分畏縮的看著他。

等到門漸漸合上，皇上穩穩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卻不曾再看我一眼，絲毫不在意的問著太醫：“胎像如何？”

“回皇上，胎像穩定，只是……”跪在地上的太醫擦了擦汗：“估摸著貴人長時間吃當歸、芍藥、川芎、茯苓、澤瀉、白術一類的藥材，雖然這些東西有助於懷孕，可是，吃多了，也是有三分毒的，通暢血脈，這對胎兒不利。不過，皇上放心，臣自當竭盡全力……”我的臉刷的一下紅透，好似心事全部被看穿看透一般。

“有助於懷孕？”

他冰冷的打斷了太醫的話，然後冷笑著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這眼神，帶著藐視，帶著默然，還有看不起。我別過頭，不願意去接受他那帶著鄙視的目光，為了他，我放下了身段，為了他，我捨棄了驕傲。剛剛一切的欣喜，僅此一眼，便煙消雲散。他該會認為我是為了爭寵而不折手段的女人吧。想到這裡，我緊咬嘴唇，身體微微顫抖，守在我身邊的秋菊姐，悄悄的握住了我的手，試做安撫。

“以後每兩日來給她診脈，每次都要向朕親自回復，不准假已其他人口。記住沒？”

言語上，像是對於胎兒的關心，對於母體的關懷，可是，用那種清冷而絕情的語言說出來，不帶著一絲人情味，只讓我身上一抖，大驚失色。 他會不要這個孩子嗎？我屏住呼吸，對自己突然冒出的這個想法，驚嚇住。他會嗎？他會嗎？

“微臣遵旨。”太醫誠惶誠恐的回復著。

“退下吧。”皇上擺了擺手。

“求皇上保住我們的孩子。”女人的直覺告訴我，他的冷漠，是對這個孩子的厭惡。我一把掀開被子，跪在了地上，拉著他的袍子，滿臉淚水的祈求著。

“我們的孩子？”卻聽他冷哼了一聲，眼裡的淡漠逐漸擴大，用力甩開了我蒼白的手，一臉厭惡。我卻因為他的動作，而被推倒在地上。他就這麼將我拋下？不管不顧？他就這麼厭惡這個孩子的存在？秋菊姐沖上前來，連忙扶住我，然後跪在了我的身後。

“皇上，貴人肚子裡畢竟是皇上的孩子啊。”她如此一說，我也方才反應過來，然後求救般的看著高無庸：“皇上，高公公知道的。”

只是，高無庸還未來得及說什麼，便被皇上用話堵住：“上次的事，因為沒有憑據，又念在你是皇后的陪嫁丫頭的份上，饒了你一命，結果，你不思悔改，竟然又興風作浪……”他咬牙切齒的說著，讓一旁的高無庸也不敢再開口。

“來人”皇上剛一吩咐，守候在外面的侍衛便進來了：“把秋菊打入宗人府。”幾乎是怒吼的說出這話。

“皇上，不可。”眼看著秋菊沒有反抗，我上前擋在了她的身前。偌大的宮中，淒冷的宮中，唯有秋菊姐與我相依相伴，也只有她全心全意待我，不管如何，我要保住她。

侍衛們看到我的動作，停了下來，不敢輕舉妄動，還是看著皇上。我也死死地盯著他，帶著渴求，只是，他的眼裡，卻沒有我半分的位置。

“不可？你還是顧慮你自己的命吧。”他是如此回答的，我的臉瞬間煞白，回頭看了看身後面色淡然的秋菊，然後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腹部，一時之間，進退難抉擇。我要如何做，才能保護住自己身邊的人！

“娘娘，照顧好自己和皇子，奴才就此別過了。”秋菊朝著我重重的磕了幾個頭，然後緩緩起身，乖乖讓侍衛將自己帶走了。

“皇上……皇上……”我眼睜睜的看著秋菊被關，卻無能為力，只好跪在地上，嗷嚎大哭。只希望，能夠讓眼前這個絕情的男子收回成命，哪怕是撼動他一分一毫。可是，他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動容，更不願意再看我一眼。

漸漸閉上眼，不再掙扎：“皇上，臣妾願意陪秋菊坐牢，請求皇上饒秋菊一命。”心灰，意冷，只覺得剛剛的種種幻想，都是癡念。既然如此，讓我離開吧。離開想愛不能愛的你，離開將我逼到山窮水盡的後宮。偌大的皇宮，我只求安生立命，安然的生下腹中的孩子。

“你給朕安分的呆在這裡，對於她，死？太便宜。朕會讓她生不如死的。”此時的他，是高高在上的皇上，是手握生殺大權的帝王。如此惡狠的話，讓我不禁深吸一口涼氣。鐵腕卻也深情的君主，深情，只是對一個人而已。那麼，我的結局呢？孩子的結局呢？都不會好吧。

“你這樣做，是為了她嗎？”

我不想再讓他看到自己的軟弱，擦了擦眼淚，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苦笑著著目視他。既然已經輸了，就沒有輸不起。我的話，換來了他的對視，只見他猛然抬頭，目光如炬的看著我，卻沒有開口。我看著那夜自己拼命想在腦海裡勾勒出的目光，身體一顫。我好想抓住他，問他，忘了嗎！忘了嗎！忘了我們那日也曾親密過！我也好想抓住他，告訴他，我沒忘！我沒忘！我沒忘對他的情！

“為什麼，你一定要將你我隔絕在兩個世界？為什麼啊，我肚子裡，是你的骨肉。”滿腹的哀怨，最後，只換做如此一句話。

“一廂情願！”他厭惡的打斷了我的話，簡短扼要，似乎不願意多說一個字。

“你的確是為了她。”我篤定的告訴自己。

“放肆！”他厲聲呵斥，好似狂怒的脾氣即將爆發。不願我談及她嗎？說也不能說嗎？竟然，保護到了如此的地步。可是，我不怕！

“我本以為，這個孩子，會換來你的目光，哪怕是帶著憐憫的，可是，你卻那麼吝嗇。”

“你無召入殿，趁朕酒醉……”說著他便握緊了自己的雙手，直到關節處發白。他的痛苦表情，讓我心裡有了一絲心疼，我的語氣，漸漸弱了下去。我只是，不想讓他在我這裡，也受到傷害。

“是我蠱惑皇上，可是，那一夜，也是我的恥辱。我本以為，我長得像年妃，是年妃的影子，可是，我們有肌膚之親的時候，你喊著的卻是若曦。可笑啊可笑，皇上，皇上，我到底算什麼？”我問出了自己想問的話，我說出了自己自認為的恥辱。看不起我嗎？要恥笑我嗎？我都已不在乎。

他瞬間滿臉厭惡，似乎不願意再多停留一秒，似逃離般的匆忙而出。只是，作為一個母親，我又怎肯失去自己的孩子，於是，在他身後，拼命的嘶喊著：“皇上，臣妾已經知道有些東西可望不可即，只懇求皇上能留下這個孩子。”

我已不惜與他撕破臉，愛情，早已不可能再有，如今，只想抱住自己腹中的小生命。我死死的拽著他的袍子，卻見他往後退了幾步，想要甩脫掉我的手，卻被我搶先一步，拽住了身上的荷包。如此，他臉色一緊，呵斥著：“你小心，別弄壞了皇貴妃送朕的荷包。”

皇貴妃？原來是這樣。我的動作瞬間僵硬，然後匆匆的收回了雙手，終究，我壓上自己的一切，也抵不過她的一件物件，蒼白無力的苦笑了一下，磕了一個頭：“皇上，只求您念在一點點的情分上，留下這個孩子，他畢竟是臣妾的骨肉，也請皇上饒恕了秋菊，她是臣妾的表姐，除此之外，臣妾別無他求。”

別無他求，更不敢再去渴望他的愛。只是，皇上沒有任何回復，踏出了門檻。我唯有，撲倒在地，痛哭流涕。 我的哭聲，我的淚，都換不回任何，只聽到屋外的諸多紛擾只化為讓人徹骨的寧靜。

“小主~”紫凝用身子將我支起，然後擦去我的淚。

“屋外的人，都走了嗎？”我別過頭，不敢出去，這樣一副丟人的樣子，只恨不得鑽進地縫。想必，屋外的諸多妃嬪，剛剛全部的羡慕嫉妒，均化成了深沉凝重的鄙視和得意了吧。我將手緊緊的捏著，直到長長的指甲，深深嵌入了肉裡。

“皇上下旨，讓小主不得踏出長春宮，也命令所有人不得來道喜，所以……她們都散了。”紫凝小心翼翼的回答，生怕言辭不當會讓我傷心。

“散了好，散了好……”我大笑著：“這樣就沒人看我笑話了吧……”還是，一滴熱淚，還是固執的滑過臉頰，剛剛想去宗人府看看秋菊，並為她打點打點的想法，也被他如此的扼殺了。

“小主不要傷心啊，奴婢一會為小主熬好安胎藥，小主不要……”

一聲一聲的小主，竟然無比的刺耳，我猛地推翻她，狂暴著：“不許喊我小主，如今，我連一個奴才都不如吧。在這個後宮中，我就如一個笑話般存在著！！！她們哪個人，不恨不得將我踩死？又會有哪個人，會真心實意的盼著我好？”

夠了，我受夠了，受夠了這個寸寸委屈，點點求全的日子……只是，我逃不掉。我想遠離權利烽煙，在月下清風處，不計任何，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哪怕他江山無限，哪怕他後宮萬千，我都可以一直一直等下去；哪怕他孤獨心殤，哪怕他高處獨寒，我都願意為他築造一個溫馨的地方。可是，我沒有機會。他看不見我的情，覺不到我的意。

“小主，”紫凝握住我的手，將其敷在我的小腹：“你看，你還有他。你的情緒，你的一切，他都能感知到。所以，小主一定不要不顧身體。”

“我還有他？”看著紫凝對我點頭，我才安心，是啊，我還有他，一個唯一屬於我的東西，而且，他會長大，他會越發的像那個人……

不知為何，第二日，後宮上下，便都知道了我有孕的事情，也都明瞭我被軟禁的事實。我也只好笑笑搖頭，皇上下令禁足，更不許任何人道喜，到也給我了安分的日子。

“小主，我聽說~”紫凝對著我煞有介事的說著：“皇上如此，等於是將您隔絕，是為了您好~”任由她繼續說著，我背對著夕陽，讓自己置身於陰影之中，卻不想開口。

“這後宮，誰不知道是沁皇貴妃獨寵啊，皇上這樣做，是怕那悍婦傷害您吧。”

“悍婦？你聽誰說的。”我只覺得有趣，便張嘴問著。

“後宮都如此說，就連前朝，都說沁皇貴妃獨寵無道，是佞妃呢。”我心裡冷笑著，在權力集中的前朝，在紛亂諸多的後宮，最大程度去保護一個人，也是最大程度去傷害一個人，昨夜，連碰個荷包都不許的皇上，若是知道背後的人如此議論，許是又護花心切，怒氣盎然吧。

“以後這樣的話，不許議論了。”我小心提點著，想著自己如今如履薄冰的日子，只覺得禍從嘴出，不得不防。看我薄怒，紫凝也只好訕訕低頭：“奴才知道了。”

之後的日子，除了太醫每兩日的進出，長春宮儼然成了冷宮一般。何太醫依照皇上的吩咐，也算是盡心盡力，不敢有任何怠慢，每次前來，都細心至極，也不曾冷眼待人。只是，我每次相問腹中孩子的情況時，他都是以“一切安好”四個字搪塞回復。我若再逼問，他便會抬出皇上，直言一切會向皇上稟告，請我不必掛心。最開始，我還憂心忡忡，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腹中的生命一天天長大，有時候，都能不經意的感受到他的生命裡，於是，顧慮盡釋，只是每日都遵照醫囑吃藥，補品也都盡數吃完。

腦海中依稀記得，額娘曾經提起，多運動，孩子會壯實一些，也不至於難生產，於是每日的閑餘，我都會在院子裡來回走動，這時的紫凝因擔心我，也都會隨行身邊，一邊攙扶著我，一邊跟我講著長春宮外的事。聽到沁皇貴妃許是因為我有孕的事，而跟皇上冷戰，許久不復相見之時，我猛然停住了腳下的步伐。

“小主，我就說，沁皇貴妃是個妒婦，不好好侍寵，偏偏跟皇上賭氣，就她！以後有她哭的！”不知道為何，我竟然能理解她的妒意，更能理解他如今的處境。

“那，皇上呢？”一出口，我便明白，他在我心裡，揮之不去。

“皇上那麼多政務，可沒功夫管她~”真的是沒工夫管她？還是，為了她，用政務讓自己忙碌起來？他是在乎她的，我敏感的心，篤定著。從他那日的眼神，從他談及她的口吻。

只是，她為何不珍惜？我冷笑著，皇上才和她剛和好多久？她又一次這般的冷戰，當真是以為情深到無所畏忌？暗自歎一口氣，想到自我入宮的種種，不得不歎息。

“就算是冷戰，她也是有資本的。”愛，便是最大的資本吧。我的內心，沒有一絲慶倖，更沒有一毫的得意，只因我知道，她分毫的痛苦，在皇上那裡，都會放大百倍吧。儘管他很少言辭，儘管他一臉漠然，儘管他始終將自己的情緒控制得當，可我還是能感覺到他內心那份炙熱的感情，那份炙熱到能將除她之外任何人都毀滅的感情。

抬頭，不知道何時，竟然飄了雪。他們之間，有過多熱烈的感情嗎？他們之間，有過刻骨銘心的誓言嗎？他們之間，有著如膠似漆的過往嗎？不然，什麼樣的感情，能夠這般控制著他的喜怒哀樂？微微歎口氣，紅塵事，誰人能辨？

癡念著，伸手接過一片雪花，內心，卻多了千分掛念。他如今在幹嗎？他是否在壓抑著自己的心情？他又能否找到感情釋放的閘口？“只怕極鋼易折，情深不壽。”我喃喃自語，我是如此，他更是如此。只是，我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在這個離他不知多遠的地方，感他所感，痛他所痛……

“真沒見過那個妃子敢如此跟皇上鬥氣。”紫凝不滿的說著，可是話語中，還有著點點的崇拜和羡慕。是啊，有哪個妃子不是天天盼著皇上來？又有哪個妃子，整日跟皇上賭氣冷戰？她這樣做，究竟意欲為何？我內心閃過猶豫，不知她這招究竟是欲擒故縱，還是當真在意這些……

“與其背後議論他人，不如操心操心，這個春節，我們該如何過？”第一場雪已然降臨，離除夕也近了。

“是啊是啊~~要過年了！！要知道，今年的年貨，可是特別多呢！”紫凝連忙歡呼起來，許是因為我有孕在身，內務府也不敢怠慢，送來了許多不曾見到的稀奇年貨，被紫凝如此一說，我也開始思量著究竟如何過好這個年了。當然，內心裡，還是隱隱琢磨著，他，會來嗎？

新年如約而至，因為禁足，乾清宮和太和殿的宴會，也無法參加。若不是內務府送來年貨，我真心覺得自己早已湮滅在後宮暗湧之中，被人快速遺忘。

小腹漸漸凸顯，腹中的孩子，好動不已，擱著棉服，依舊能感受到他的生命裡，也唯有這樣，才能讓我感覺到人生的希望。

“小主，今天的餐食好多~據說是熹妃娘娘特地吩咐人送過來的。”紫凝看著桌上的美味佳餚，雙眼放光。

“嗯”我點了點頭，想起無緣的晚宴，心中帶著幾分失落。曾經，為了看見絕緣於後宮的他，凡是大小的節日和宴會，我都異常的積極，如今，就連遠遠看他一眼的機會，也被剝奪。同樣的日子，有人在歡天喜地，卻也有人在黯然落淚。

“孩子~”我感受著腹中的生命，暗自喃語：“額娘只有你了……”

“小主~”紫凝拉了拉我，示意著屋外的熱鬧。

“怎麼如此熱鬧，大家都沒有去乾清宮嗎？”

“據說，皇上早早離席。”紫凝回答著。

“也是，從清晨就開始祭祖，他也該累了吧。”想起他從不曾鬆開的眉頭，和從不曾卸下的責任，心裡帶著一份心疼。

“皇上可是在大殿上堂而皇之的說去看沁皇貴妃呢。”一旁的小丫頭翠竹多了一句嘴，僅此一句，便讓我手中所有的動作停滯。

“她……皇貴妃不舒服嗎？”我心不在焉的問著。“據說是這樣的，都沒有參加宴席呢。”翠竹說完，便看到紫凝的臉色，訕訕的低頭，不再言語。

早早離席便是因為她沒有參加宴席嗎？難道，在他眼裡，其他所有的人，都是裝飾品？而我，也沒有參加，只是，他還記得我嗎？我掩面而哭，卻又不停的告訴自己：“這樣很好，至少，他們和好了，深情也有了歸處……”

草草填了肚子，便接著不舒服為由，早早的睡下。靜靜的躺著，淚卻潸然而下。今晚的氣氛，好熱鬧，今晚的夜色，很柔美，今晚的他，在她身旁……

新年的陽光照射入窗口，我癡癡的看著，嘴裡念念有詞：“雍正十一年，十一年，雍正……”這麼美的陽光，懶散而舒適，只是，我卻愁容滿面，臉頰上還帶著未幹的淚水，我胡亂的擦去，雙手緊握。也許，某一天，讓我哭泣的事，也會讓我笑著說出來。只是，無法釋然，某一天，還是太遠太遠。

出人意料的是，那夜，他並沒有留在西暖閣。是她的排斥？還是彼此的隔閡？我不得而知。漸漸燃起的一絲喜悅，卻又被幻想中，他滿臉的憂鬱而取代。而我，是如此討厭這樣的自己。搖擺不定，進退兩難，欲愛不能，欲罷難休……

儘管是在新年期間，何太醫依舊是盡心盡力，唯恐我和腹中的孩子有絲毫的閃失。只是，腹中孩子的反應越強烈，身體油然而生的無力感，便越發明顯，隨著身體越來越沉，我只覺得自己憊懶不堪，甚至，神色帶著幾分恍惚。這是懷孕中期的徵兆嗎？

“何太醫，”看他為我號完脈，我喊住了他。

“小主有何吩咐？”何太醫畢恭畢敬的跪在了地上。

“皇上他，可曾問起我……”思來想去，我終究還是問出了這句話，隨之而去的，是我再也找不回的自己。

“微臣每次診斷完畢，都會面聖彙報小主的近況。”

“那，皇上可有說什麼？”

“沒有……大概……沒有，不過，微臣想，皇上定是希望小主安心養胎的。”何太醫說話支支吾吾，但言語中的意思，卻昭然若揭。

“我明白了。”是失落嗎？還是已然陷入無法自撥的漩渦之中？

“那我腹中的孩子可還好？最近只覺得身體分外無力。”我小心翼翼的問著，跟往日相比，最近身體的變化，讓我疑惑萬分。

“懷孕本身便是一件辛苦的事，小主的無力感，是有原因身體的負擔加大而造成的。”何太醫的眼神有些閃躲。

“這麼說，孩子是萬無一失的是嗎？”我急切的問著，生怕自己的不適，會給孩子帶來傷害。“臣一定力保龍嗣安然。”聽到何太醫如此斬釘截鐵，我也終於放下了心。無論如何辛苦，我定要保住這個孩子……

夜深，腹部傳來一陣緊痛，我急切的喊著：“紫凝~紫凝~”

“小主，我在這。”紫凝抓住我的手，讓我漸漸安心，看到我滿頭大汗，神色痛苦，她慌忙問著：“又不舒服？”聽到又字，我無奈的點點頭，隨著身體一點點變重，力不從心之感，越發嚴重，有時候，甚至痛恨自己的無能，連腹中孩子的安康，都無法保證。

“我去請何太醫。”紫凝安慰著我。

“不用，”感覺到身體有些放鬆，想起這幾日已經頻頻麻煩何太醫，卻也只得到一切安好的結果，我努力讓自己放心，搖了搖頭：“沒事，沒那麼不舒服了。”

“小主，喝口熱水吧。”紫凝將水遞過來，卻依舊是一副擔憂的樣子。

“小主一直不舒服，不如，派人跟皇上說一說吧。”一句皇上，讓我手中的熱水不穩，差點灑落。

“皇上很忙……”儘管知道他哪怕是忙，也會有點滴空餘時間，我還是這般欺人欺己。

“就是在忙，也該來啊，小主可是身懷龍嗣。”紫凝開始有些憤憤不平。

“若是他有心，早該來了吧。”我甚至厭惡自己的情形，甚至想讓自己再多一些幻想，多一些期望。

“皇上肯定不知道小主不舒服。”紫凝安慰著我。

“你忘了，皇上親口說，讓何太醫兩日一稟。”

“小主，你也太傻了，你不舒服，還不是何太醫的過錯，何太醫怎會親自對皇上說呢！”紫凝的話，讓我燃起了一絲希望。如果，我不舒服，如果，腹中的孩子，有不適，他會不會過來？他肯不肯過來？

我撫摸著腹中已有胎動的孩子，想著，這是我和他唯一的聯繫。紫凝看出了我的猶豫，試探性的問著：“小主，明日一早我便派人去給皇上回報一下。皇上知道小主不舒服，便會過來看小主，這樣，何太醫也會更加用心了。”

我沒有說話，暗示可行。只是，這樣，會不會有一些卑鄙？我搖了搖頭，就算是，又如何？雖然那日的他，沒有絲毫做阿瑪的欣喜，可是，他還是留下了這個孩子。終究是他的骨肉，他該不會情斷義絕吧。母憑子貴，只要我有這個孩子，我跟他的關係，便不會消失。一家，三口，一家三口，那些曾經相濡以沐的夢，再一次的湧上心頭。

第二日一早，我便梳洗打扮，穿上了素日最愛的淺粉色衣服，靜靜的坐在床上盼望著。只是，消息傳去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三個時辰，卻如沉入水底一般，沒有任何波瀾。 夕陽西下，卻沒有任何消息，更不用說，那個想見許久的人。

“小主，歇息吧，天色不早了。”紫凝看我苦苦守望，便開始勸解我。

“為什麼……”我推翻了一側的桌案，所有的器具，悉數打碎。清脆的碎落聲，夾雜著我暗暗地哭泣。可是，這依舊不夠，因為，我聽到自己內心，被一層層撕開的聲音，鮮血淋漓。 我只要，他在我不適的時候，親自來看我一眼，我只要，他在我難受的時候，親手喂我一勺熱湯藥，這些，過分嗎？奢侈嗎？更何況，我的腹中，還懷著他的孩子……

苦熬著，一日又一日。傷了心，落了淚，行屍走肉一般。最狠的，不是牢獄之災，最狠的，不是取人性命，而是，步步緊逼，直至，生無可戀……

遙遠的天際，傳來一陣陣的鞭聲，這是平日裡宮中不曾有的。帶著一絲好奇，我問著紫凝：“宮裡，出了什麼事嗎？”

“小主，是皇上。”紫凝小心翼翼的回答。

“皇上怎麼了？”緊緊兩個字，就將我靜如死水的心生生揪起，我一把抓住她，身體的不協調，讓我差點摔倒，穩穩的扶住我後，紫凝才跟我緩緩道來，今日，便是皇上出宮祭祖之日。

“祭祖？”我騰的站了起來，幾乎忘卻了自己一直被禁足：“可是真的？為什麼，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據說開始是弘曆阿哥去的，不知道為什麼，皇上又要親自去，而且，三位阿哥都同行呢……”紫凝接下來的話，半句都沒有進入我的耳朵，唯一的念頭，便是：“他要走了！”

“這會子，估計大家都在太和殿呢。”紫凝朝外面張望著，若有所思。

“所有人，都去送了行？”所有人，也包括她！

“早上聽小陸子說，前朝後宮都去送行呢，這次儀仗特大。”紫凝言語中，透露出想要去看的意思，我的內心，燃起一絲愧疚，若不是因為我，她也不會如此困在牢籠裡吧。

我該說，自己有多難過嗎？我該說，自己有多痛苦嗎？派去人報告我身體不適，卻沒有任何結果，哪怕是隻言片語的關懷，而且，如今，他又要走了，不管不顧，不理不睬，就這麼棄我而去。就連送別，都沒有我，就連離別時的那一眼，都無處安置。淚水涓然而下，卻憶不起任何，他的臉龐，對我來說，早已模糊。這便是，對我的懲罰嗎？曾經的情有獨鍾，不知道何時變成了，情有，獨終……

“小主，你怎麼了？”紫凝注意到我的異常，緊張的問著。

“沒事沒事，我只是，太累了。”說著，便顫顫巍巍的回到了房內，腹中傳來一陣觸動，是這個孩子也感知到了一切嗎？還是，就連他，也在為我抱不平？閉上眼睛，任淚水和傷痛肆意。

沒有皇上的後宮，異常平靜，不再有人為了偶遇而轉悠，也不再有人為了恩寵而處心積慮，從暗流滾滾，變成了大面上的姐妹親善。因為皇上不在的緣由，熹妃也幾次陪人送來一些補品，讓我倍加感恩。

“小主，小主！！”紫凝冒冒失失的闖了進來，撞翻了一旁的桌子，跪在我的面前。

“發生什麼事了？”看到她滿目都是驚恐，我的心，竟然莫名的顫抖起來。

“小主，”紫凝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跪著過來，然後緊緊的拉住我的衣角。感覺到她雙手的顫抖，我匆忙起身，慢慢扶起她。“小主，秋菊死了，秋菊她……死了。”

死了？？秋菊！！我的身體好似再也沒有任何支撐，直直的倒在了床上。接連的打擊，讓我只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把鋒利無比的銼刀殘忍的割開，痛苦從傷口流出，然後一刀再一刀，直到鮮血淋漓……

“怎麼就死了？”我問著紫凝，更問著自己。那日，她被生生的從我身邊拉走的一幕，還在腦海裡不停打轉，殊不知，這一別，便是生死相隔。無論如何，我都接受不了，這些都成為了過去，不可彌補的過去。

“聽說……是病死的。”紫凝看著我的樣子，戰戰兢兢的。病死的？真的是病死的嗎？那又，為什麼，恰逢是皇上不在宮裡的時候？我閉上眼睛，一股股熱淚順臉而下，事情恐怕是沒有這麼簡單。可是，我又能為她做些什麼？如今的我，連自己都保全不了。再也沒有任何時候，這般痛恨自己的無能，也再也沒有任何時候，這般厭惡沉浮的世事。只是，後宮這麼大，為什麼，單單容不下她？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我聲音裡，全部都是顫抖。

“剛剛內務府派人來報的。”

“我知道了。”說著，便將手中的玉鐲取下，還有枕頭下方的匣子裡的銀票，一同塞給了紫凝：“去內務府打點打點，恩威並施，一定一定讓他們好好葬了秋菊。”話語中，帶著懇求，我能為秋菊做的，也僅此而已了。

“奴婢明白了。”紫凝點了點頭，然後匆匆下去，在關門的一瞬間，我用她足夠聽到的聲音道了一句謝謝。謝謝她，肯為我做這些事，謝謝她，如此盡心盡力。

紫凝停頓了一下，然後回頭，給了我一個燦爛的微笑：“小主，你的身體最重要，當心我們的小阿哥~”之後便小心翼翼的將門關上。那一瞬間的微笑，燦爛之極，好似一抹明媚的陽光，只是，我內心的荒蕪，卻不會因此而有生機。曾經的我，也會這般的笑吧，只是，現在，恍如隔世的我，早已失去了笑的能力。

究竟是誰，一定要除去秋菊？是他？腦子如習慣一樣的將他想起，可是卻搖了搖頭。他若真想除去秋菊，絕不會拖到如今，更不會趁自己離宮時出手，大可以堂而皇之的將她斬首，總不可能是他為了顧慮我的情感，而拖到如今吧，更何況，他說過，想死太容易，他要的是，秋菊生不如死。

除了他，還會有誰？是熹妃？是她為了給我下馬威，是她為了保護弘曆的位置？還是，沁皇貴妃？回憶起，前段時間，弘曆弘晝弘軒等人的分封，我一時之間，茫然失措，只覺得，自己像極了俎上之魚，任由人處置。

緩緩起身，將所有的門窗全部關閉，簾子也拉上，將自己置於無窮無盡的黑暗中，肆意哭泣。為秋菊盡心盡力的服侍，卻最終換不來我的保護；為自己全心全意的付出，卻始終得不到應有的回應。就這麼哭著，一直哭著，哭到不知道晝夜的替換。不知道什麼時候，門，吱呀的一聲開了，只是，還未等我有力氣抬起頭，便昏倒在地。

等我醒來的時候，身旁早已有何太醫在側，認真的替我把脈。看到我睜開了眼睛，紫凝長舒一口氣：“小主，你可是嚇死我們了。”剛要張嘴，說些什麼，卻又想起秋菊的死訊，悲從心來。

“沁皇貴妃到，熹妃到~”

屋外傳來難得的通告，卻讓我心一驚，帶著疑惑的看著紫凝，她也開了口：“小主，剛剛您昏厥，我一時憂慮，通告了熹妃娘娘。”

“嗯”我微不可聞的應了一聲，然後閉目養神。內心裡，在不停的思索著，皇上離開時，將後宮諸事交由了熹妃娘娘，她來，也是應當的，只是，那個沁皇貴妃，為何突然到訪？難道，秋菊之事，就是她做的！！！

我沒有做聲，看到沁皇貴妃一點點的靠近我，內心卻忍不住顫抖，就是她，容不下我，容不下我和皇上的孩子吧。只是，皇上偏偏獨寵於她。她走上前，帶著審度的目光仔仔細細的打量著我。她是來看我的笑話嗎？還是，來看自己布下的局，收穫了什麼？我抬起頭，對視著，我早已沒有什麼豁不出去了。氣氛一時之間，變得詭異而尷尬。

熹妃見到這番場景，忙上前，拉著沁皇貴妃說著：“這是沁皇貴妃，剛剛我與沁皇貴妃在御花園賞花，聽到你不舒服，便一起過來了。”好一副姐妹情深的樣子，只是，我表姐的生命，被踩在腳下。一時的怒氣，卻又顧忌肚中的孩子，只是毫無感情的說著：“謝謝，御花園的花，美嗎？”

“今年的桃花尤其豔~”熹妃極力想表現出熱情，我卻不再言語。是秋菊姐被你們剷除了，所以你們心情好，自然所看的景色也都豔。你們眼裡，桃花滿園，而我眼裡，早已枯樹成林。

何太醫許久之後，才緩緩起身。

“李貴人還好嗎？孩子還好嗎？”沁皇貴妃不等熹妃開口，連忙問著，恍惚之間，我真的從她口裡，聽過一絲焦急。是怕我的孩子還好？

“皇貴妃，貴妃娘娘吉祥。李貴人只是有點急火攻心，至於孩子，母體一直孱弱，實在是不利於孩子生長啊。”何太醫憂慮的說著。

太醫的一席話，讓我不禁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校服，已經是六個月了，可卻只是隱隱的顯著。

“妹妹，如何這般不愛惜自己，就算是不疼惜自己，也要掛念著肚子裡的孩子啊。”熹妃坐在了床邊，一邊安慰著我，一邊握住我的手。

“孩子？”我重複了這兩個字，只覺得從她嘴裡說出來，竟然如諷刺一般，然後看了看窗外，一臉苦笑。

“熹妃娘娘，讓我跟李貴人，獨自聊聊吧。”沁皇貴妃出乎意料的說道。熹妃看著我，然後瞟了她一眼，默默的走了出去。

“皇貴妃娘娘想要跟我，說些什麼？”我問著，話語裡，是鋒芒畢露的敵意。我不想掩飾，因為我的隱忍，從來都無法保護自己。

出乎意料，她沒有生氣，只是微微歎了口氣，然後帶著幾分無奈地兒說著：“也難怪她們會出此下策，你長得的確很像年妃。”

又是年妃？長得像，是我的錯嗎？她來，是為了嘲諷我？還是為了證明她在皇上心中的位置？

“你在為秋菊的死，而難過，對嗎？”她問著，好似一切都與她無關，一瞬間，我竟然差點相信。

“她是我表姐，更何況，自我入宮，她都一直照顧我，皇后去世後，她便跟了我，更是日夜不離，陪我度過無盡的日子。”說著說著，淚水開始掉落。我倔強的用手擦去，不願她看到這幅樣子的我。

她慢慢走到床邊：“剛剛進門，我仔細端詳了你一番，然後大吃一驚，你知道為什麼嗎？”我抬起頭看著她，想著她究竟是什麼意思。

“如果照你所說，秋菊對你忠心耿耿，皇上卻囚禁她，你知道為什麼嗎？”

聽到這裡，我猛然抬頭，死死地盯住她，一字一句的問著：“自打我入宮，皇后和秋菊，都在不斷的跟我講著年妃的一切，你覺得，我會不知道原因嗎？就算我愚鈍，可是皇后去世前，跟我說過的話，還有那晚，秋菊特地讓我穿上與年妃相似的著裝，我還能不明白？”話語裡，帶著怒氣，因為不願讓別人那我一直當做傻子！

“既然你明白，那秋菊被囚禁，理所應當，至於囚禁致死，也只能怪她命不好。”她的言語，淡淡的，透漏著漠然，眼神的起伏，也一覽無餘。

理所應當？命不好？這些話，我真不知道，該是多鐵石心腸，才能說得如此風輕雲淡。

“可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我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怨氣。

“不，你錯了，她是為了她自己，良禽擇木而棲，她費盡心思讓你得寵，讓你懷上孩子，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是為了以主為榮，又或者，她是為了皇后。”

“如果，她是為了她自己，她大可自己打扮成年妃的模樣去承寵。”如果可以這樣簡單而勢力的評論秋菊，那她，該有多冤？我忘不了，是她徹夜陪伴著我，我忘不了，是她讓我不要失去信心……

想著想著，只覺得眼睛頓時通紅，淚海即將湧出：“秋菊知道我愛皇上，她都是為了我，都是為了我！”這是我一直不敢承認的，我的愛，毀掉了自己，更毀掉了別人。

“自打入宮，我就一直備受冷落，我進來之前，就有心理準備，明白後宮，就是如此。我本是不在乎這些的。可是，時間久了，我聽聞了皇上在前朝強硬地推行新政和整頓吏治的手段，就開始心生崇拜，加之，常年侍奉在皇后身邊，聽聞皇上對年妃的種種，也看到了皇上對皇后的尊敬和皇后生病後皇上施加的恩情，這些都深深的觸動了我。我想像不出，如此頂天立地手段強硬的男人，卻也會有溫情似水重情重義的一面，於是，我慢慢的淪陷了，愛上他，無法自拔了。”這份愛，曾經，那麼美好，以至於如今從我口中娓娓道來，我都覺得心跳異常，臉上閃耀著幸福的光芒。

“你以為我想這樣？你以為我心甘情願的去當一個替代品？”她話裡的蔑視，讓我只覺得尊嚴盡失，我知道自己那日的舉動，在別人看來是如何，可是，當被人如此踐踏時，我還是帶著憤怒，尤其是她！因為激動，臉頰微微泛紅，竭盡全力的反問著她：“你承接了皇上所有的恩情和寵愛，你可以隨心的看到皇上，你可以隨意的出入養心殿，這些都是我可望不可即的！你哪裡會明白，冷宮的滋味，你哪裡會懂得，這樣一份黑暗中的愛情。”說到這，我想起自己自打入宮後的種種遭遇，一切，像一場戲一般，不禁冷笑。人生總是這樣，能得到的人，不去珍惜，可惜了，我這種永遠都得不到的。

“我在這個清冷的長春宮，度過了無數的日夜。我的日，淒涼而漫長，我的夜，冰冷而黑暗。即使這樣，皇后提醒我，可以利用自己的容顏的時候，我還是拒絕了。因為我不是一個玩物，更不是一個符號，我是有感情的。我本以為，我的一生，就會如此熬完。可是，事情永遠沒有那麼絕對，那天，秋菊匆匆而來，偷偷告訴我，說她親眼看到你打扮成小太監的樣貌出宮，她緊緊跟隨之後，才發現，你是前往景山的壽皇殿。”此刻的我，與其說是憤然，不如說是自憐。她如此的對待皇上，可皇上依舊是一腔癡情，而我呢，付出了身心，卻換不回半分的憐憫和愛戀。

“娘娘，你可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見時。”只見她點了點頭，緩緩說著：“我第一次聽說你，還是從齊妃之口。”

“是啊，那是我第一次和皇上共處一室一整夜，可是，他卻根本沒有碰我，我想，他只是想在一個毫不知情的新人這裡找個地方，喝酒排遣而已。最後，我才從皇后那得知，皇上那天的傷痛，源自於十四爺和娘娘你。所以，知情的秋菊看到你去壽皇殿之後，便偷偷去了養心殿觀望，果不其然，皇上半夜之後，神色黯然的回到了養心殿，然後關閉大殿大門，只是讓高無庸送酒進去。”

我頓了頓，那一晚的一切，猶如我的噩夢，不，是我噩夢的開始，可是，儘管如此，我還是依舊說了下去：“秋菊告訴我，這是絕好的機會。”

“所以，你就假扮年妃趁機過去了？”她的言語，有一絲波蕩和急切，我搖了搖頭，顯而易見，她還是在乎皇上的，更在乎那晚的事。

“我猶豫了，我不是那種人，更不想以那種方式。”

“可你，終究還是這樣幹了。”

感知到她話裡的譏諷，可我卻不想理會，只是自顧自得回憶起那日的痛苦：“秋菊告訴我，她看到皇上滿臉痛苦，高無庸也三次進去送酒，我心疼他，不願意讓他在無盡的夜裡用酒買醉去掙扎。所以，我去了。”

看著她眼裡閃爍的迷茫，我明白，這些事，皇上從未跟她提起過，她也無從知曉，也不會明白自己的所作所為加注在皇上身上的傷痛。他隱忍的如此痛楚，也不願意讓她知道半分嗎？他深藏的如此自苦，也不願意責怪他分毫嗎？

“秋菊借著皇后最後留下的話，說服了高無庸，就這麼，我進去了。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了白日還萬眾矚目的他，轉身夜裡就苦不堪言的樣子。他不悲不喜的坐在大殿之上，拼命的拿酒灌醉自己，拼命的想要撫平自己的傷口。即使如此，他卻還是如往日一般的冷峻和威嚴。”我如此描述他，把他當做神一般，情緒也隨著我的話，我的回憶而波蕩。

“一切，都按照秋菊所想的那樣發生了，我只想得到他的關注，哪怕只是轉身一瞥眼的餘光也好，可是，沒有想到的是，就這樣，我懷上了孩子，雖然這個孩子不被他阿瑪待見，雖然這個孩子沒有給我帶來絲毫的恩寵，反而帶給了我無盡的災難。我本想換來他的疼惜，哪怕僅僅是因為子嗣而有的疼愛，誰知，換得的是更加徹底的厭惡。”

厭惡，這一個詞，我艱難的說出。沒錯，他對我，就是厭惡。我燃盡了時間，耗盡了等待，荒涼了夢境，卻只換來了他的厭惡。低下頭，充滿愛意的撫摸著自己的肚子，只覺得，全世界，我剩下的，只有他了。而他，跟他有關。

“可笑啊可笑，你很驕傲嗎？你這是在以愛為名義去算計他！！”沁皇貴妃幾乎是吼著，仿佛要發洩著她的怨氣，而且振振有詞，我有些驚訝，畢竟，這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失控。她還是在乎他的，心境，微涼。

“是，我算計他，我願意為了愛情去算計。可是你呢？你為了你的愛情，做了什麼？你只是不斷地為了別人，去傷害那個癡情的男人。我倒要謝謝你，不然，我哪會有這樣算計的機會呢？”流年匆匆，愛極易逝，對錯又何妨？如果真要用對錯去衡量，那她究竟是對是錯？

“就在皇上醉醒之間，他還在口口聲聲的喊著：‘若曦，為什麼我娶得不是你。’即便，你帶給了他傷痛，可他念念不忘的，還是你，那刻起，我就萬念俱灰的明白了，他的世界，我永遠都進不去。就算那夜之後，我和皇上之間，還是沒有任何交集。”有些人，不管如何一再觸碰底線，你都不忍去責備。他對她是，我對他亦是。

“你為什麼，會把這些事，告訴我？”她顯然不明白為什麼我能坦然的跟她說起一切。

“我不像你想的那樣，為了得到恩寵，而不顧一切。今天告訴你這些，是因為，我想讓他好。因為我不想讓你再傷害他。如今，我只想好好地保護著這個孩子，其他的，我知道無法強求。”若他安好，不再愁眉不展，不再借酒消愁，若我釋然，保住孩子，把他撫養長大，這也許是最好的結局了吧。爭不過，便不如，不爭，因為他不是一個屬於任何人的物品。

“你真的有這麼愛他嗎？”她顯然對我沒有放下戒心，一副不肯相信的樣子。其實，就連我，都不知道自己的釋然，到底幾分真假。

“不然為什麼，儘管我飽受冷落，心裡也明白這個孩子就像一場痛苦的紀念品，除了讓我更加被皇上厭惡之外，根本不會帶給我其他任何榮耀，我卻還是心甘情願的為皇上生兒育女呢？”既然愛了，就要愛得起，既然做了，就要擔得起，愛情，是一種犧牲。而我，已為自己的愛情，付出所有。

“只可惜，他愛的是你，如果是我，我定不會如此傷他。”

“我愛他，不比你愛的淺。你也絕沒有任何資格，去評論這段感情。”她斬釘截鐵的告訴我：“只是，有些時候，有些事情，身不由己。感情的事，道不清說不明，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我知道你不比我愛的少，不然，今天，你也不會站在我面前”剛剛的一切，早已將她暴露無遺：“可是，愛情，從來都是自私的，你何必如此左右權衡？為了別人，傷害愛人，值嗎？”

我的話，讓正準備踏出大門的她停住了腳步。十四爺和她的事，早就從秋菊那聽聞，而十四爺和皇上的事，也曾在朝堂之上議論紛紛。我無法斷言，她的存在，對兄弟二人的感情究竟是何影響。但是，我卻明白，選擇也意味著放棄，既然願意跟皇上在一起，又何必為了十四爺去傷害他？

“事到如今，儘管他如此冷淡絕情的對待你，你還愛著他，對嗎？”她的話，讓我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回答。

“是”唯有如此的堅定：“永遠都是。我愛他，愛就愛了，愛的是他的全部，自然也包括他的冷酷和絕情。”這麼說，希望她能懂得。

“謝謝你今天所說的，讓我明白了很多。但是，你這樣的算計，我是不可能釋懷的。另外，”她掃視了一眼我的全身：“我和皇上之間，容不下第三個人。照顧好自己，就算是為了孩子吧。之後，便是悵然的關門聲。我卻不由得舒了一口氣。

【番外之李貴人：如果說，那只是一個意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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