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悄悄話

【番外之高無庸：局】

雍正十年

“高無庸，高無庸……”屋裡的男子，半倚在龍榻上，眼圈發黑，眼睛裡充滿了血絲，而原本整潔的頭髮，也絲絲縷縷的垂落在身上，身上更是滿是酒氣，他不停的喊著。

“皇上！”高無庸跪在了地上，不忍看到這樣的一幕。

“酒沒了……酒沒了……”說著，便將手中空空如也的酒罈摔在了地上。

“皇上，不能再喝了。”高無庸苦口婆心勸著。

“酒……酒……”幾乎是嘶吼，高無庸愣了愣，然後將手中的酒罈遞了過去。胤禛仰頭，將酒灌進了自己的胃裡。

自從西暖閣回來，平日裡不喜喝酒的胤禛，便拿酒去麻醉自己。這樣的情景，就連高無庸也是第一次見到。高無庸內心裡琢磨著，皇上在西暖閣等了許久，幾乎天明，才等到若曦姑姑回來，可是，卻只是停留了片刻，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之後，便是買醉。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不得而知。

高無庸默默的退出了大殿，卻看到早已在外候著的秋菊，還有……已然梳洗打扮後的李貴人。

“李貴人吉祥~”高無庸福了福，卻被李貴人有些羞澀的扶起來：“高公公不必如此。”高無庸苦澀的笑了笑，對於她們的出現，有些疑惑。

“高公公，可曾記得，皇后娘娘離開時，留下的話？”秋菊開了口。

高無庸點了點頭，他如何為能不記得？曾經，他欠下了皇后巨大的人情債，而唯一能還的，便是皇后離去前，單獨吩咐給他的話。那是一個讓人為難的要求。

那段時間，皇后的病情日益加重，皇上的更是愁眉不展。不管如何，哪怕再多怨憤，到了要割捨的時候，心，還是會生生的痛吧。皇上為了安撫皇后的心，不僅從圓明園搬了過來，更是每日下朝都會來坤甯宮，有時是親手餵藥，有時是細心的盯住，不知道，是為了給皇后最後一絲甜蜜，還是為了自己的內心少一分的愧疚。

如果，論其為男人，那皇上是無可挑剔的，他給了女人無上的地位和榮華，可是，論其為丈夫，他確實是不稱職的，他的心完整的給了其他人，完整到，連髮妻都沒有分去絲毫。這，便是他愧疚的根源吧。

高無庸那時也是每日穿梭於養心殿和坤甯宮之間，除去皇上的吩咐外，更是想盡一些綿薄之力，也讓自己欠著人情的心，有一些寬鬆。

那日，高無庸奉命送珍貴的燕窩去坤甯宮，可是，當他要離開時，卻被秋菊叫住了。

“高公公，皇后娘娘找您。”高無庸先是一驚，然後慌忙的走到了內房。一陣陣的藥味伴著汙雜之氣，久久不散于房內，好似宣告著這屋的主人，撐不了許久。

那是高無庸在皇后病後，第一次近距離的侍奉。

“高無庸，你來了……”皇后說話越發無力。

“皇后娘娘……”高無庸本想說些話，可是卻一時語塞，內心裡百般揣摩著皇后即將說的話。

“本宮的日子，沒有多久了。”

“皇后娘娘萬福金安，定不會……”

“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本宮今天，是想求高公公賜一個人情。”

高無庸一愣，想到明明是自己曾經因為兄弟的事，欠了皇后一個人情，如今，怎麼倒置了？心中疑惑，可是，更多的是，不安。如果皇后娘娘的日子，真的不多了，那這個人情，還起來，絕對沒有那麼容易。

“高公公無需擔憂，絕對不是難事。”高無庸的心裡依舊是沒底，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等著皇后說下去：“你可否覺得李貴人與一個人特別相似？”年妃娘娘……高無庸瞬間反應過來。看到了高無庸的反應，皇后明白了他是懂的，繼續說著：“以後李貴人，就勞煩公公照顧了。”

李貴人？照顧？他雖然身為總管，可畢竟是一個奴才，又是皇上身邊的人，何所謂照顧呢？難道是後宮女子都渴慕的？高無庸一驚，明白了這件事的難度，更知道，這關乎著皇上的大忌，斷然不能接受，於是平復了一下心情，語氣依舊不改的說著：“皇后娘娘說笑了，貴人是主子，我是奴才，哪裡談得上照顧。”高無庸自十幾歲便跟著胤禛，也是為數不多能讓胤禛放心的人之一，他這樣的話，顯然是推辭。

“高無庸，一旦我真的去了，就算是皇后之位空出，但也會有人管理六宮，是誰，想必你自己也清楚，後宮前朝錯綜複雜，表面風平浪靜，其實暗波洶湧。如果想要前朝穩定，皇上心安，那後宮，斷不可出任何亂子，要想後宮和諧，各勢力的制約和衡量，都不得不考慮在內。”皇后看了一眼高無庸，繼續說著：“恩寵、子嗣、前朝勢力都是制約的手段，雖然，本宮讓你如此，有本宮自己的打算，可是，若談到大局，也是不可避免的手段，你自己掂量掂量吧。”皇后的話，讓高無庸啞口無言。如若真到了那一天，統攝六宮的權力，必定在熹妃娘娘的手中，而若曦姑姑，有一雙兒女撐腰，就算是隻身一人，皇上也定不會讓她受到絲毫的委屈，那剩下的，便是五阿哥的生母耿妃，齊妃……高無庸細細的琢磨著皇后的話，內心裡不停的盤算著，以後的後宮，沒有了地位至上的皇后去擋風遮雨，再加上子嗣的問題，想必會成為皇上心中的隱患。

“本宮都這般說了，公公還不明白嗎？”皇后許是看出了高無庸內心的掙扎，開始有些咄咄逼人：“耿妃心裡的不平衡，齊妃心裡的怨恨，還有暗地裡的心機……”一旦如此，更加無法控制，如若李貴人真的因為與年妃相似，而受寵，又或者誕下子嗣，也許，若曦姑姑的境地，就不會是眾矢之的的了。

“可是，皇上的氣性……”高無庸有些為難，即使知道出發點是好，皇上也定不會領情，而若曦姑姑的秉性，只怕是會將他們二人的關係蒙陰……

“皇上那邊，我自然回去提及，若需要你照顧，秋菊會去找你的。”皇后最後的話，謙虛恭謹，好似央求，好似期盼……高無庸走了，皇后看著他的背影，漸漸出口：“請求你。”那是一個主子不曾說過的話，更是一個心高氣傲的女子不曾出口的話語。

“若需要你照顧，秋菊會去找你的……”這句話，在高無庸的腦海裡，盤旋著，看著眼前的秋菊，還有那衣著嫵媚，像極了年妃的李貴人，高無庸明白，這一天，終於是到了。

秋菊正要推開養心殿的大門，慌亂之間，來不及思索，高無庸用身子堵在了門前：“不可，皇上在殿內，不可……”短暫的沉默，就連呼吸聲都能聽清楚。

“高公公難道忘了當日皇后娘娘給您提起的……”秋菊隱去了後面的話，誠心誠意的看著高無庸。忘？高無庸巴不得自己忘掉，而且忘得一乾二淨。他當然知道皇后所謂的照顧是什麼意思，可是他卻也知道皇上的心意。

回憶之水，再次泛起~

那日皇上依舊去坤甯宮探望皇后，等到將要離開的時候，皇后卻當著皇上的面，將高無庸留了下來。時隔一年，高無庸依舊記得，皇上應允將高無庸留下，自己離去時，臉上帶著的疑惑。

高無庸雖然留下，可是皇后卻什麼都沒有說，賜了他一盞茶後，便讓他離開了。離開時，皇后留下隻言片語：“回去好好回皇上話。”這卻更讓高無庸疑惑，難道她這樣做，就僅僅是為了在皇上面前留下他？然後自己去回皇上的話？可是皇上又會問什麼呢？

帶著萬分糾結的心，高無庸回到了養心殿。皇上欲言又止，猶豫了許久，還是開了口：“皇后留下你可是說了什麼？”皇上如此問，到讓是高無庸恍然大悟，也明白了皇后為何如此做。無非是，想借高無庸之口，說出她曾經的囑託罷了。好好回話，好好回話……

“回皇上，皇后娘娘讓老奴以後多多照顧李貴人。”隨著話出口，高無庸跪倒在地。

“李貴人？”皇上沉思許久，才回憶起，李貴人便是那個長的極像年妃的女子，也是自己曾經借酒消愁時，見過幾次的女子。

皇后的心思，不言而喻，而皇上似乎陷入了沉思，高無庸恭順的跪在地上，只覺得地上的涼意漸起，寒氣逼人。皇上是在權衡後宮的勢力？還是在內心糾結于皇后的請求？高無庸滿心不解。而皇上究竟會不會用妥協去換取若曦姑姑的寧靜，高無庸不得而知。至於皇上和年妃娘娘幾近十年恩寵情意的真假，高無庸更無從衡量。

許久之後，皇上斜靠在桌子上，長歎一口氣後，開了口：“這些，大可不必放在心上。皇后那邊，如果，真的到那一天，就把秋菊賜給李貴人吧。”

不必放在心上？聽到這話，短暫的猶豫之後，便是長長的舒氣。

“皇上……”高無庸想起什麼，面露難色：“皇后娘娘，真的……”

“太醫已經束手無策，怕是……”語氣的哽咽，讓皇上的臉色更加難看：“大限到了。”

大限……高無庸愣了愣神。這個在自己生命最燦爛的時候，就嫁入了雍王府的女子，終究是敵不過病痛的折磨，在陪伴了皇上三十幾年後，也不得不撒手而去了……高無庸的內心，泛起了酸楚。雖然，這樣的安排，很大程度上關係著利益，可是，皇后此時此刻，仍能清晰的分辨後宮的各大勢力，然後為皇上權衡利弊，的確是讓高無庸內心一憾。

不管是雍王府的嫡福晉，還是大清雍正王朝的皇后，她都行事端莊有度，更是將利益糾纏的後宮，治理的尊卑有序，如果不是這樣，皇上也不會一心撲在政務之中，更安心的大刀闊斧改革。可惜，就是這樣一個女子，卻無法陪他到最後。皇上心中，定是早已苦不堪言。親眼看著自己身邊的生命一點點消失，何嘗不是一種痛苦？

那日之後，這件事情再也沒有被提起，秋菊也依照安排，留給了李貴人，直到今天，塵封的事情，又一次被翻出。

“奴才什麼都沒有忘，只是，真的不能進去。”看在她是皇后的舊人份上，高無庸的語氣溫和，可是，卻依舊是不可商榷。

“老十四……哼，你搶不走，朕不會讓你得逞的……朕的心…”屋裡的胤禛早已大醉，嘴裡念念叨叨著一些讓人不解的話。高無庸苦笑了一笑，用目光對視著秋菊。

聽到皇上的話後，李貴人往前走了幾步，然後一臉揪心的問著：“皇上喝了多少？”

“回貴人，大概……三壇”高無庸幽幽的回答，皇上的酒量一直不好，恐怕今天這般開戒，定是心中鬱結難解吧。

李貴人聽後，連忙跑到窗邊，試圖從縫隙裡看到殿內的情景。

“貴人！”高無庸提高了聲音，想要提醒她，這是養心殿，容不得人如此行為，卻看到了忽然滿臉淚水的李貴人，她緊緊的捏著雙手，將長長的指甲幾乎插入肉中，一臉痛苦不比胤禛少的說著：“他又是何必呢？何必如此跟自己過不去……”高無庸木然，這話裡的情意，不輕，這偌大的後宮裡，多少人，關注的，無非是自己的地位，自己的榮寵，何嘗注意到皇上內心真正的情感呢？

高無庸定定的看了看李貴人，那哀痛與關心揪成的面容，沒有摻上任何虛假。

“高公公可知，皇上為何如此？”秋菊開了口。高無庸搖了搖頭，不管知道與否，他都只能搖頭，況且，這一次，他是真的不知道。

“沁皇貴妃去壽皇殿看十四爺的事情，被皇上發現了。”秋菊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

“你又如何知道？你可明白，背地裡亂議是非，可是要……”

“我親眼看到的，皇上剛剛口中的老十四，也是證明了這些。”

高無庸本是不信，可是，聯想到皇上的表現，若曦姑姑的晚歸，轎夫們的隱晦，還有剛剛口口聲聲的醉話，心中慢慢相信。

“讓我進去吧，再這樣喝下去，會傷身體的。”李貴人苦苦哀求，高無庸的心，動了一下。

“皇后娘娘早已交代過，而如今，皇上飽受痛苦，高公公就這麼看著嗎？還是，高公公準備請沁皇貴妃過來？”

請若曦姑姑過來，只怕是救不了火吧。若是能解釋的通，皇上也不會氣急的離開西暖閣， 更不會酒醉如此吧？高無庸否定了內心的那個想法，聽到殿內又一次極盡痛苦的嘶吼後，點了點頭，緩緩走上前去，輕輕開了門，做了一個恭請的姿勢，讓李貴人走了進去。末了，還添上了一句話：“若是想讓皇上不怪罪，貴人最好拿捏好分寸。”李貴妃淚水連連的點了點頭，大步跨了進去。

秋菊離開後，高無庸沉思起來，想必皇上這樣的悲痛，絕非僅僅來自於若曦姑姑私會十四爺，倒很有可能是導火索，而這些一旦牽扯到舊事，那便是一發不可收拾……想到這裡，高無庸長歎一口氣，壓在皇上心口的事，真的是太多太多了。

“年妃……年妃……我們的大喜之日……”李貴人進去沒有多久，站在殿外的高無庸便聽到皇上含糊不清的話語。年妃？大喜之日？雖然，李貴人像極了年妃，可是，何來的大喜之日？難不成是皇上想要寵倖？高無庸愣了愣，更加小心翼翼的守在殿外，卻不再好意思去探聽殿內的動靜。

寒夜漸逝，高無庸微微打起了盹。可是一聲極輕的開門聲，依舊是被他敏銳的察覺到。睜開迷糊的雙眼，卻看到李貴人雖然衣著整齊，可是頭髮卻有些淩亂的出來了。

“貴人”高無庸福了福。

“噓！”李貴人做了個小聲說話的動作：“皇上還在睡覺。”

高無庸有些反應不過來，可是，當眼睛，掃到李貴人手中帕子的娟紅上，便明白了一切。只是，沒想到，李貴人和皇上獨處過幾次，卻還是處子之身。

“貴人先請回宮吧，等皇上醒來，奴才會稟告的。”

“不，不要，權當是沒有敬事房紀律的一次恩寵吧。”李貴人的臉上出現了一抹小女子的嬌羞：“公公心裡有數便好。”

高無庸自然是心知肚明的，不去通報，皇上不知曉，自然不會賜湯，或者是明言留下。雖然，萬分之一有孕的機會，可是，李貴人卻是不願意冒這個險。高無庸一時拿捏不准，也不知道皇上夜裡究竟是清醒著還是醉著，也不知道皇上究竟會如何處理這件事。

李貴人的眼淚幾乎奪眶而出，眼裡，帶著請求，不知道為什麼，高無庸的眼裡，浮現出了皇后請求時的一幕，還有年妃病重的一幕。

“奴才明白了。”

高無庸久久的看著眼前這個正值妙齡的女子，陷入沉思。如今的皇上，每夜若不是宿在若曦姑姑那，便是埋身於政務，幾乎絕跡于後宮，更別提寵倖其他女子了。而今夜，不管殿內發生了什麼，終究是寵倖了，這也如了皇后娘娘和李貴人的願。可是，眼前的李貴人，卻絲毫沒有得到寵倖和如願以償的喜悅，反倒比剛剛一心想要進入養心殿時，少了一份渴望，多了一份落寞。高無庸的心裡，有些不是滋味，與其說，他是因為舊人而放了李貴人進去，倒不如說，是李貴人徘徊在門前的那一份焦灼一份憂心，與後宮裡爭奪恩寵的女人不同，觸動了他內心柔軟的地方。

“公公，煩勞你照顧好皇上，酒醉之後要吃一些清淡的……”李貴人交待了幾句後，欲離去，卻又欲言又止，腳步躊躇，皺著眉頭回頭神情的往屋內看了一眼，然後緊緊握著手上的帕子，黯然離去。

“也許，她是愛上了皇上吧。”

高無庸看著李貴人的背影，暗自說著，隨即就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苦笑了一番後，深思，卻再也無法平靜。難怪皇后娘娘會選了這樣的一個女子，除了容顏像極了年妃之外，那對皇上的真情也如出一轍……雖然，她們拿准了皇上對年妃的歉意，還有對年氏一族幾乎趕盡殺絕的愧疚，可是，這樣做，只會讓皇上癒合的傷口再一次的撕裂，然後糾結於那樣不堪的曾經。而李貴人，醞釀的愛情，得不到承諾，更得不到任何結果，就這麼被淪為了一顆棋子……

皇后太瞭解皇上了，可是，瞭解卻換不來理解，換來的只是更深更重的傷害。

高無庸進殿，看了一眼仍在熟睡的皇上，口裡還在喃喃不斷的淺喚著“若曦”，眼角微微濕潤，也漸漸明白李貴人為何執意離去，也漸漸明白李貴人為何如願後只是落寞。守住的，只是人，得到的，也只是人，哪怕是在魚水之歡之時，他都是緊緊的執著的守護著自己的心，從不曾真正的屬於她。該有的落寞，還有那離開時，那眼裡被死死壓制住的痛楚。可是，皇上口中聲聲不斷的若曦，皇上心裡念念不忘的若曦，卻在昨天，將他傷成那番模樣。高無庸走上前，為皇上掖好被角，然後悄悄的退了出去，只是，不知道，皇上醒後，會不會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天漸明，屋內有了稀稀疏疏的聲音，高無庸屏住了呼吸，仔細的聽著屋內的動靜。

“高無庸……”皇上的聲音有些嘶啞，卻有些焦急的喊著：“高無庸……”

“皇上”高無庸平復了自己的心，然後小跑進去。

“朕昨夜醉了？”胤禛一邊揉著頭，一邊問著。

“是。”

“那可曾有人進來？”貌似無心的一問，卻讓高無庸愣了神。正想張口回答，可是想到李貴人焦急時的真情流露，還有離開時的神情落寞，發不出任何聲音。不知道皇上為何問起，難道是有所察覺卻又不確信？賭一把吧。高無庸內心裡告訴自己。高無庸並不擔心自己可能遭受的懲處，倒有些憐憫那個懷有真情的女子，倘若皇上知道實情，那個女子定是留不得了吧。

“沒有。養心殿規矩嚴明，皇上如何這樣問？”胤禛聽到了他的回話，神色糾結的掃視著床榻還有自己身上的袍子。

高無庸恍然大悟，然後急忙說著：“皇上酒醉，全身酒氣，奴才為皇上擦身更衣了。”

胤禛這才使勁的搖了搖頭：“是啊，不可能。沒什麼，只是做了一場異常真實的夢，不，是回憶往昔……”

夢？回憶往昔？高無庸有些聽不懂胤禛的意思，但是，他忽然很想把昨夜種種都變成一場夢……

“幾更天了？”胤禛用手錘了錘頭，好似，想把昨夜的夢還有那往昔通通驅逐出去。

“快五更了，要早朝了。奴才已經命禦膳房準備了解酒湯還有粥。”胤禛滿意的對他笑了笑，畢竟是跟隨了自己多年的人，越發的貼心。可是，那笑，卻成了一道利劍戳進了高無庸的心裡。

“朕有些頭痛。”胤禛接過了高無庸遞來的袍子，然後看了一眼桌上準備好的飯菜。剛剛舉起筷子，然後又重重的放下，抬頭淡然的看了看屋外，緩緩開口：“讓禦膳房送些清淡小菜和粥去西暖閣吧。”說著，沒等高無庸回答，便快步走出了養心殿。

這句話，卻讓高無庸愣在了原地。原來，那顆心，一直都在那裡，不曾離去。不禁的，眼角溢出一滴滴淚。

愛情是什麼？是在一起時的歡愉？是時時刻刻的相守？也許就是即使知道在一起會傷痛，會遍體鱗傷，卻依舊堅定的在一起吧。只可惜，他們之間的愛情，總是波瀾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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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軒阿哥的意外落馬，讓若曦和胤禛之間的關係大為改觀，不再有往日那般的冷遇，而若曦私自探望十四爺的事情，胤禛也絕口不提，隨著日子一天天的逐漸消散，漸漸歸於平靜。

“高公公。”延禧宮的小方子忽然慌慌張張出現在西暖閣的院子裡，高無庸聽到聲音，看了看屋內正在歡聚一起吃飯的皇上和娘娘，不禁皺了皺眉：“可有事？”

小方子謹慎的掃了掃周圍，然後點了點頭，小聲的說著：“熹妃娘娘請皇上移駕長春宮。”

自皇后逝世後，皇上便放權，讓熹妃掌攝六宮，如今她讓皇上移駕長春宮，雖然事出突然，也讓高無庸疑惑重重，但是卻又不好不通報。

“可知道什麼事？”

“長春宮的李貴人有喜了。”小方子的話讓高無庸身子不穩，險些落地。

“你說，什麼……”高無庸又問了一遍。

“李貴人今天不舒服，傳太醫，竟然是有了兩個月的身孕……”接下來的話，高無庸再也無心去聽，只是覺得腦袋忽然之間好似爆炸了一般。

算算日子，離那晚，也是差不多兩個月了。可是，怎麼會這般巧？竟然一次就懷上了孩子……高無庸看了看屋內正在開懷大笑的皇上，手漸漸的握緊了。好不容易恢復的局面，如今又要再一次的打破嗎？可是，子嗣絕非小事，高無庸提了口氣，還是踏入了西暖閣。

“皇上……”高無庸一改往日的平靜，猛然跪在了地上。

“什麼事？”屋內的嬉笑，瞬間消散，而胤禛也是有些疑惑的看著高無庸，問著：“什麼事？”

高無庸欲言又止，他是在不知道此刻是不是合適的時機去說，可是細想一下，這種事，也絕沒有何時的時機。他在等待，等待皇上開口移駕彙報。

“快點說。”胤禛有些著急。

“皇上，熹妃娘娘請您去長春宮一趟。”

“長春宮？”胤禛大為驚訝，卻又顧及的看了若曦一眼。

“太醫說，長春宮的李貴人，有喜了。”既然開了口，就沒有退縮的理由，高無庸繼續說著，卸下了自己心裡的石頭。只見胤禛和若曦相互對望，都是驚訝震撼，目瞪口呆。

“什麼時候的事？”胤禛緩了片刻，問著。

“今天太醫剛把的脈，說是快兩個月了。”

高無庸不敢抬頭再去看皇上的臉色，卻聽到若曦姑姑因為憤怒而顫抖的聲音：“蘭心，紫月，來服侍格格阿哥進餐。”然後便是“砰”的關門聲。

“把阿哥格格帶出去。”胤禛冷冷的吩咐著，高無庸也借由離開了屋內。弘軒阿哥還有雲起格格恐懼的雙眼，直直的看著高無庸，給他蒙上了一層虧欠。屋外的空氣，微涼，可是，卻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時至現在，高無庸還未徹底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只覺得腦子裡轟轟作響，還有耳邊，是皇上拼命的嘶喊，還有震撼人心的拍門聲。

一切，都因為這個結果打破，也將曾經幡然於紙面上。

屋內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只剩下長長短短的歎息。不能這樣！高無庸漸漸清醒。既然熹妃都已在長春宮，那這消息定在人多嘴雜的後宮早已擴散，如今最關鍵的，是長春宮那邊的情況。只有越早掌握情況，才能穩定局面。

“皇上，熹貴妃娘娘派人來傳話，說在長春宮等著您呢……”高無庸鼓足了勇氣，進了屋內，聲音裡，卻顫顫巍巍。只見胤禛用盡全力的拍了一下緊鎖著的門，然後回頭，眼裡充滿血絲的看著高無庸，大吼著：“滾滾”隨即，便掀翻了一旁的桌子，一切東西應聲落地。

高無庸跟著皇上大步的離開西暖閣，心裡糾結不已，頭都不敢抬。低垂的眼，卻看到地上滴滴的血跡，順著往上看，是早已滲透血跡的衣服。是本就受傷的傷口因為劇烈的擊打而撕裂？還是剛剛掀翻瓷器而劃傷的傷口？

“皇上，您的胳膊……”

聽到高無庸的話，胤禛腳步一滯，然後低頭看了看身上，聲音嘶啞的說著：“朕倒希望它可以再疼一點。”身體的疼痛如何能比得上心裡的疼痛？

胤禛微微一蹙眉：“什麼時候的事？”

“是……皇上醉酒那晚……秋菊帶著李貴人來了養心殿……奴才……”高無庸身上已然發抖，慌忙跪地：“是奴才的錯，是奴才的錯……”

“哦，先去長春宮吧。”語言之中，沒有過多的感情波動，只是，如往日般，淡淡的。

高無庸緊緊的盯著皇上的表情，疑惑而不解。本該驚訝無措，卻在離開西暖閣後，恢復成平日的冷清。這件事，絕非小事，可是，皇上面上，卻僅僅是一小會的驚訝，根本不合常理。回想起那日和皇上的對話，難道是……高無庸愣了愣神，不敢繼續想下去。

來往長春宮的人，絡繹不絕，多年來，除了上次若曦小產，宮裡便再也沒有新生命出現，如今，這樣的消息，驚喜並震撼了整個後宮。很多人想來一睹李貴人的樣貌，去看看究竟是如何的沉魚落雁，才能讓皇上如此恩寵。更多人是來看熱鬧的，想知道究竟是如何的女子，奪去了長久以來沁皇貴妃的獨寵。

“皇上，您來了。”熹妃早已守在了長春宮內，一見到胤禛，和顏悅色的迎上前來。可是，此時的胤禛，卻顧不上那些虛禮。

“那個女人呢？”

“在內房，太醫剛剛把完脈，說要靜養。臣妾恭喜皇上。”

“何喜之有？”胤禛冷冷的回了一句，然後大步踏入內房，一把拽斷了擋在他眼前的珠簾，線斷珠落。

“皇上……”躺在床上的女子，本來嬌羞喜悅的臉，暫態蒼白，雙手死死的護住自己的腹部。高無庸瞥見皇上的眼神，是少有的陰鷙，身上漸漸出了冷汗。

“高無庸和太醫留下，其他人都滾出去。”胤禛語氣裡，是滿滿的恨意，可是，卻異常的平靜，然後轉頭，對著秋菊說：“當然，你這個軍師也該留下。”

熹妃雖然疑惑，可是卻不得不聽從，帶著一干不相干的人退了下去。等到門漸漸合上，胤禛穩穩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問著太醫：“胎像如何？”

“回皇上，胎像穩定，只是……”跪在地上的太醫擦了擦汗：“估摸著貴人長時間吃當歸、芍藥、川芎、茯苓、澤瀉、白術一類的藥材，雖然這些東西有助於懷孕，可是，吃多了，也是有三分毒的，通暢血脈，這對胎兒不利。不過，皇上放心，臣自當竭盡全力……”

“有助於懷孕？”胤禛冰冷的打斷了太醫的話，然後冷笑著意味深長的看了一旁的李貴人一眼。高無庸也是震驚，剛剛還在歎息是上天捉弄，讓李貴人一次就懷孕了，如今聽來，倒是早有準備。始終是他，低估了後宮的人心。

床上的李貴人因為太醫的話，而緊咬嘴唇，身體微微顫抖，守在她身邊的秋菊，悄悄的握住了她的手，試做安撫。

“以後每兩日來給她診脈，每次都要像朕親自回復，不准假已其他人口。記住沒？”言語上，像是對於胎兒的關心，對於母體的關懷，可是，用那種清冷而絕情的語言說出來，別說是李貴人都驚慌失色，就是高無庸也不禁身上一抖。高無庸細細琢磨，絕非是面上的關係，而是自有深意。

“微臣遵旨。”太醫誠惶誠恐的回復著。

“退下吧。”胤禛擺了擺手。

“求皇上保住我們的孩子。”李貴人忽然掀開被子，跪在了地上，拉著胤禛的袍子，滿臉淚水。

“我們的孩子？”胤禛冷哼了一聲，眼裡的淡漠逐漸擴大，用力甩開了那雙蒼白的手，一臉厭惡。李貴人因為胤禛的動作，而被推倒在地上。

秋菊連忙扶住，然後跪在了李貴人身後：“皇上，貴人肚子裡畢竟是皇上的孩子啊。”

李貴人也反應過來，然後求救般的看著高無庸：“皇上，高公公知道的。”還未等到高無庸說話，胤禛就開始發難。

“上次的事，因為沒有憑據，又念在你是皇后的陪嫁丫頭的份上，饒了你一命，結果，你不思悔改，竟然又興風作浪……”胤禛咬牙切齒的說著，讓高無庸也不敢再開口。

“來人”胤禛剛一吩咐，守候在外面的侍衛便進來了：“把秋菊打入宗人府。”胤禛怒吼著。

“皇上，不可。”秋菊沒有反抗，可是，卻在關鍵時候，李貴人卻擋在了她的身前。侍衛們早已知道李貴人有孕，不敢輕舉妄動，還是看著胤禛。

“不可？你還是顧慮你自己的命吧。”李貴人的臉煞白，回頭看了看身後面色淡然的秋菊，然後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腹部，一時之間，進退難抉擇。

“娘娘，照顧好自己和皇子，奴才就此別過了。”秋菊朝著李貴人重重的磕了幾個頭，然後緩緩起身，讓侍衛帶走了。

“皇上……皇上……”李貴人眼睜睜的看著秋菊被關，跪在地上，嗷嚎大哭。可是，胤禛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動容，也不願意再看她一眼。

“皇上，臣妾願意陪秋菊坐牢，請求皇上饒秋菊一命。”

“你給朕安分的呆在這裡，終於她，死？太便宜。朕會讓她生不如死的。”

此時的胤禛，是高高在上的皇上，是手握生殺大權的帝王。高無庸深吸一口涼氣，看到皇上如此的神情，內心卻是篤定，皇上之所謂對秋菊發難，而不是李貴人，想必不是因為孩子而動了惻隱之心，只是為了後宮面上的平安無事。只恐孩子一出，李貴人的結局絕對好不過秋菊。

李貴人幾乎哭倒在地，眼睛不相信的看著那個外人口中鐵腕卻也深情的君主。高無庸沒有言語，只是深深的理解，皇上一直自認是明主，卻被一個宮女、貴人，還有自己玩弄，內心那口氣，無論如何都咽不下去啊！高無庸苦笑了一下，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結局。

“你這樣做，是為了她嗎？”李貴人擦了擦的眼淚，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冷笑著目視胤禛。胤禛猛然抬頭，目光如炬的看著她，卻沒有開口。

“為什麼，你一定要將你我隔絕在兩個世界？為什麼啊，我肚子裡，是你的骨肉。”

“一廂情願”胤禛愣愣的打斷了她的話，簡短扼要，似乎不願意多說一個字。

李貴人陰森的冷笑：“你的確是為了她。”

“放肆！”胤禛厲聲，好似狂怒的脾氣即將爆發。

“我本以為，這個孩子，會換來你的目光，哪怕是帶著憐憫的，可是，你卻那麼吝嗇。”李貴人聲淚俱下。

“你無召入殿，趁朕酒醉……”胤禛說著握緊了自己的雙手，直到關節處發白。

“是我蠱惑皇上，可是，那一夜，也是我的恥辱。”李貴人的語氣，慢慢弱了下去，輕輕的坐在了床邊。

“我本以為，我長得像年妃，是年妃的影子，可是，我們有肌膚之親的時候，你喊著的卻是若曦。可笑啊可笑，皇上，皇上，我到底算什麼？”高無庸一驚，看到皇上的眼眶通紅，眼神裡充滿了痛楚，想必定是回憶起那夜的縱情，心中鑄成了一道坎吧。

胤禛滿臉厭惡，似乎不願意多停留一秒，撇下已成淚人的李貴人，似逃離般的匆忙而出時，身後卻是拼命的嘶喊：“皇上，臣妾已經知道有些東西可望不可即，只懇求皇上能留下這個孩子。”

李貴人是聰明的，正是因為聰明，她才對於胤禛剛剛留給太醫的話的深意了然於胸，也正是因為聰明，她不惜與皇上胤禛撕破臉，只為了抱住自己腹中的小生命。

地上的李貴人死死的拽著胤禛的袍子，胤禛往後退了幾步，想要甩脫掉她的手，卻被李貴人搶先一步，拽住了身上的荷包。胤禛臉色一緊：“你小心，別弄壞了皇貴妃送朕的荷包。”

李貴人的動作瞬間僵硬，好似受驚，然後匆匆的收回了雙手，蒼白無力的苦笑了一下，磕了一個頭：“皇上，只求您念在一點點的情分上，留下這個孩子，他畢竟是臣妾的骨肉，也請皇上饒恕了秋菊，她是臣妾的表姐，除此之外，臣妾別無他求。”

高無庸鬆了口氣，想來李貴人也算是一個聰明人，言語之中，只敢說是自己的骨肉，沒有繼續去惹怒皇上，而且，那一句別無他求，也讓皇上在這即將起風浪的後宮裡，安了心。只是，皇上沒有任何回復，踏出了門檻。

長春宮內，熹妃仍在張羅不停，見到皇上出來時面色難看，沒有開口。

“傳旨，李貴人身體孱弱，杜絕任何人來探望。後宮內也無需恭賀。”胤禛對著身邊的熹妃說著。這一旨令，等於是將李貴人禁足隔絕，熹妃深明大意，啞然失聲，本來打算請旨將李貴人封妃的話，也被死死的堵在嗓眼裡了，轉念想了想，內心裡只是以為是皇上礙於若曦的緣故，便也沒有追問，木然的點了點頭。

屋內傳來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哭號，全然沒有孕育新生命的喜悅，長春宮裡，除了那讓人憐憫的哭泣，再也沒有任何聲音。恐怕此時李貴人最恨的，是她自己吧。本來在宮裡還有一席之地，也有著只有，只可惜，作繭自縛，如今失去了一切。就連她和孩子的命，都懸在一線。

胤禛大步跨出了宮殿，跨步向前。

“皇上，去哪？”高無庸小跑著跟隨，內心還在隱隱擔憂。

“養心殿。”簡明的回答，卻透著一股震懾力。高無庸歎了口氣，想到若曦姑姑剛剛過激的反應，本以為，皇上會去西暖閣安慰，可是，卻是回養心殿。

養心殿裡燭光搖曳，胤禛獨自一人坐在偌大的殿上，高瘦的身體，掩在成摞成摞的奏摺之中，更顯消瘦，疲憊的神情，夾雜著無奈和痛楚，無助的眼神，長久的定在一出，不曾移動。這樣的胤禛，好似沒有了靈魂，只剩下一副空空的軀殼一般。高無庸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內心的愧疚感，早已老淚縱橫，跪在胤禛的腳下，不停的磕著頭：“皇上，是奴才的錯，皇上治奴才的罪吧。”

聽到了這番話，胤禛才緩緩將眼神移動到高無庸身上，卻沒有言語。只是那眼神，卻比往日複雜許多。高無庸什麼都不怕，哪怕是因此賠上了身家性命，他都不會喊冤，但是，他怕的卻是失去皇上的信任。本來經歷過奪嫡，皇上對人都會戒備三分，惟獨對他，是一如既往的相信，只怕，經歷過這次事，皇上身邊再也沒有知心的人了。

“那夜，若不是奴才，李貴人根本不會進到養心殿……”

“你攔不住的。”胤禛聲音嘶啞的開了口：“就算是你去攔，秋菊手裡有皇后的遺命，只怕你也無可奈何。”

“遺命？”高無庸有些疑惑：“皇上如何知道？”

“皇后提起過李貴人，雖然朕沒有應允，可是，卻知道，她的確授給了秋菊遺命。”胤禛看了看地上驚訝的高無庸，歎了口氣：“你總不會以為皇后把所有的希望，都砸在了朕的親信，你的身上吧？皇后既然有準備，便不會功虧一簣。”

高無庸懊惱，不知道自己為何沒有看出，這一步一步，都是皇后早已編制的局呢？一念之間，他動了憐憫之心，一念之間，他出了報恩之心，也將皇上至於不復之地。

“老奴愚笨，當時只想著報恩，根本沒有仔細去想……”

胤禛打斷了高無庸的話：“報恩？”

“皇上恕罪，老奴還在雍親王府的時候，因為家弟的事，皇后娘娘幫了忙……”

“那件事啊……”胤禛搖了搖頭：“那件事朕知道，只不過當時朕不適合出面，便讓皇后出了面。”原來如此，兜兜轉轉，自己以報恩的名義，卻傷了真正的恩人。

“無礙”胤禛一眼看出了高無庸內心的愧疚：“你不知情。”

“奴才應該在第二日告訴皇上的，不然，也不會如此出乎意料，給皇上造成了困擾，奴才甘願一死……”

“高無庸，其實，那日的朕，是在酒醉和清醒之間的，並沒有完全醉去。”胤禛的話，印證了高無庸剛剛的揣測，此刻的高無庸，連呼吸都小心翼翼起來。

“那日，朕的心境，異常灰涼，好似回到了往日，也就是和年妃成婚那日。”

一句話勾起了高無庸的回憶，那日，府內上上下下都喜氣洋洋，也絲毫不敢怠慢，只因為那時的年羹堯遷內閣學士，不久又升任四川巡撫，成為封疆大吏，年少有為，備受聖祖爺賞識，皇上和年妃的成婚固然有籠絡年羹堯之心。那日，一切順利進行，只是，高無庸心裡明白，皇上內心最深的地方，是有著掙扎和落寞的。因為皇上拼命用酒灌醉了自己，而在高無庸親自服侍他換裝時，看到了那一滴與喜悅無關的淚。洞房花燭，一夜春宵，可是對於皇上來說，卻是悲大於喜。

“恍惚之間，朕好似看到了年妃，可是，一股清醒的意識，又告訴朕，如今已是雍正年間，但是，另一方面，又自我否定，除了若曦，不會有人能夠隨意無召進入養心殿。”胤禛揉了揉頭，因為回憶而顯得痛苦：“那日，朕真的累了，痛了，不想再清醒過來，所以，根本沒有更多的思考是回憶中夢境，還是夢境中的回憶……只是，朕不曾料到，竟會是李貴人。終究，是朕負了若曦。”

結果，讓高無庸驚訝之極。但是回頭想想，那日第二天皇上輕描淡寫的問話，還有今日讓人意外的少許驚訝，都已經全然解釋。只是，高無庸酸了酸鼻子，那日皇上以為的若曦，是基於對他的信任，可是，卻被他親手打破。

一念是深情，一念是無情，就連胤禛都不知道，那一刻，自己的不清醒，是因為陷入了對年妃的愧疚，還是，對若曦又一次傷害的逃避。本以為，自己對情欲的控制很好，只是，心魔可怕。

“皇上，”高無庸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他抬頭看了看咬緊雙唇的皇上：“皇上不必自責。皇上給了能給的一切，而皇上不能給的，也是這全天下任何一個男人都不能給的。”

高無庸的話擲地有聲。的確如此。若曦所追求的愛情專一，在不明白的人眼裡，是可望不可即的獨寵，別說是帝王，就連平名百姓都不一定能做到。高無庸的話，也隱隱透出了自己那日的私心。當他知曉皇上傷心的真正原因後，他的確動搖了，若曦姑姑去探望十四爺，既傷害了皇上，而且一旦被人發現，人言可畏，也會將皇上的尊嚴掃地。既然她都不曾顧忌皇上，那皇上痛苦不堪的時候，為什麼不能讓其他女子撫慰呢？

“高無庸，你不瞭解。”他的話，顯示了對胤禛死忠，對胤禛的心疼，可是，他的確是不瞭解的。“你不必自責，朕要你記住，這件事，從此之後，與你無關。”胤禛盯著高無庸的眼，說著。

“皇上……”高無庸驚訝於沒有收到懲罰，也明白了胤禛要維護他的意思，頓時滿目淚水：“皇上還是責罰奴才吧。”

“以後養心殿的規矩，斷不可再被破壞。不然，你就是十個腦袋，都不夠。”胤禛留下了這樣的一句話，然後揮了揮手，示意高無庸退下。

高無庸朝著胤禛重重的磕了三個頭，離開了養心殿。

養心殿裡，胤禛的孤身一人，長久的坐著，腦海裡不斷的將這一系列的事情連起來，從李貴人入宮，到皇后的請求，還有最後秋菊的促成，他的心，伴隨著長長短短的歎氣，一點點的蒼涼起來。是他自己的錯嗎？可是，自己為何心不甘情不願？不是他的錯嗎？可是，事情為何能如此一件件的順利發生？苦澀之味蔓延，他的苦楚，他的難過，他的啞口無言，全部都糾結著曾經跟他舉案齊眉的皇后，不知所措。終究，那個人太瞭解他了。

瞭解他對年氏一族的愧疚，因為福慧逝世的事，幡然於心，所以，選進來了與年妃極其相似的李貴人。瞭解他內心裡對她的敬重，瞭解他為了往昔的情意還以烏拉那拉氏的權勢，定不會拂去了她臨死前的最後請求，所以，明裡暗裡給他這樣的請求。瞭解秋菊即是她親如姐妹的陪嫁丫頭，又是李貴人的至親表姐，所以，留下了遺願，讓秋菊心甘情願的去完成。瞭解若曦的致命弱點，視後宮如大敵，所以，不惜用這樣的手段，去傷害。

胤禛的心，完全失落。當皇后身纏重病的時候，他何嘗不曾記憶起他們之間的過往種種，心酸無限？當皇后駕鶴西去時，他何嘗不曾反思此生對她的虧欠，抱憾無果？當一切都變得沉默時，他又怎會沒有絲毫的捨不得，無法一笑而過那樣灑脫？他沒法開口去怨，畢竟對這個用一生去陪伴他的女子，他虧欠的太多。可是，如今，一切謀劃都如她所願，他真的好想有機會去問一問她，這樣的結果真的是她想要的嗎？就算是，狠狠的傷害了他，就算是，毀掉了所有人，她會快樂嗎？

胤禛輕輕的閉上眼睛，回憶著大婚時，掀開紅蓋頭時，看到了擁有著清澈見底的眼神的女子，忽然覺得是那麼的陌生。是他毀掉了她，讓她從一個心智單純的女子，一步步成了深謀遠慮的人。他們也曾擁過，吻過，他們也曾有過夫妻之情，他們也曾耳鬢廝磨，他們也曾讓彼此從寂寞中掙脫，可是，若曦的出現卻打亂了他知禮守禮的一生。那若曦一點點紮根於他的心上，讓他不再願意去做那些違心的事，讓他不再願意將自己的感情分給任何一個人。只是，他從來沒有想過，會是這樣的結果。

斯人已逝，不願再去計較誰對誰錯。唯有，珍惜眼前人。

方才若曦的糾結和痛苦，讓胤禛的心境，從來沒有這般的冰冷過，他開始害怕，害怕所有的美好，在這樣的不停的風波中，一點點的結束。

他允諾，不會讓她再受傷，可是，卻忽然發現，他明明傾盡全力去呵護了，可是他的身軀仍擋不住不曾斷絕的傷害。

處境為何變成了這般？胤禛苦笑著看了看身邊的一切，卻覺得越發的陌生。他努力去補償舊人，可是，卻除了尊榮再也給不了其他，也換不了絲毫的心安；他努力去守護這樣一份跨越過生死的愛情，可是，現實讓他倍感無力，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心尖上的人不斷的受傷害；他努力去成為明君智主，可是，無論如何嘔心瀝血，還是洗不去十大罪名的陰影。

這個夜晚，異常的孤獨，胤禛的眼裡漸漸閃出淚光，清晰而明確的意識告訴他，自己猶如中了魔咒一般，身邊的人，一個一個都離開了他。如今，若曦的拒之千里，讓一切，都好似都散了場。這充滿著美好回憶的養心殿，將往事織成一張張網，讓他無處可逃。也許，以後，本該是兩個人的生活，卻只剩下他一個人去過了吧。

他累了，真的累了。他負了很多人，他傷了很多人，可是，又有誰，能看出他的傷？

拂袖，卻無意中打翻了桌上的茶具，胤禛傾身去接，可是，依然碎落一地。苦笑，看著一地的狼藉，苦笑……

“皇上，已經三更天了，明日還要早朝，休息吧。”高無庸聽到聲音後，害怕的踏入了養心殿，看著燭光下憂傷不堪的剪影，倍感心酸的說著。胤禛搖了搖頭，忽然覺得自己幾乎淹沒在無盡的黑暗中，他開始害怕，害怕黎明前的黑夜，害怕暗潮湧動的黑夜。

“高無庸，朕在哪？”

胤禛幽幽的問了一句，卻嚇得高無庸撲通跪地：“皇上，您在養心殿，皇上，您怎麼了？不要嚇奴才。”

“無礙，只是，有些不清醒。黑暗讓朕看不清一切。”胤禛的語氣卻極為沉重。

“皇上，歇下吧。”高無庸苦苦勸著，短短的夜，卻發生了那麼多無力回天的事，他擔憂著皇上的一直緊繃著的神經。

“她定也無法入眠。”

胤禛看著遠處，定定的說著，眼裡卻閃爍著什麼。高無庸自然是明白口中的“她”是指誰，可是，連他都不知道，皇上會如何去解釋那日的事件，如何才能讓若曦姑姑去明白，所有的事情，都是早已設好的局，然後各種機緣巧合……

高無庸沒有說話，靜靜的看著胤禛起身，緩緩的跟在了後面，距離不遠不近。不出所料，那個方向，是西暖閣。只是，胤禛的步伐越來越慢，最後，停在了樹叢之後，隱約的光亮從西暖閣照射出來，還可看到那個熟悉無比的身影。

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胤禛無措著。說好的坦誠相見，卻在邁出這一步的時候，倍加坎坷。就在側房的門，微微打開的時候，胤禛還是踏入了西暖閣的院子。

“他們，都睡了？”胤禛開口問著，眼睛通紅的盯著臉色蒼白無比憔悴的若曦，這一刻，他那麼痛恨自己，痛恨自己加注在若曦身上的一切。

若曦沉默著，恍若無人，徑直走向了內房，在即將關上房門的一瞬間，胤禛大踏步的跑了上去，用胳膊死死的頂住了半關的門，不讓分毫。依舊是那個傷痕累累的臂膀，看著那還沒有幹透的血跡，高無庸的心一懸。好似若曦也明白了，看了一眼胤禛的胳膊，然後放下了手。胤禛的眼裡，劃過一絲隱痛。她依舊是那麼的在意著他，儘管，早已因他而備受苦難。遇上他，究竟是不是她的劫？愛上他，她是否有過一絲一毫的後悔？這些，他不敢問。

“若曦，我在養心殿坐了整整一下午，我知道我現在怎麼解釋你都不會再相信，可是，我還是情不自禁的過來了。”哪怕知道這樣的解釋，若是自己，都不會相信，可是，他依舊固執的解釋著。高無庸看到若曦有著讓步，便悄然離開了院子，關上了西暖閣的門，守著。他多麼希望，等到明天太陽升起的時候，昨天的一切，都能煙消雲散。

屋內沒有激烈的辯駁聲，皇上也沒有出來，也許，一切都有了轉機。

天空一點點的露出了魚肚白，那強烈的光線也從地平面漸漸升起。眼瞅著早朝的時間臨近，可是胤禛依舊沒有出來，無奈之下，高無庸推開了門，可是，當院內的一切，入了他的眼後，卻是分外的震驚。

只見，胤禛側身靠著緊閉著的門，坐在地上，熟睡著，而身上，緊緊是披上了一個毛毯，地面上是星星點點的血跡，有的已經乾了，可是，有的卻還未來得及乾。

“皇上~皇上！！”高無庸跪在了地上，喚著。

“呃……”胤禛掙扎的睜開眼，剛準備換個姿勢，卻眉頭緊鎖，臉色蒼白，痛苦不堪。

“皇上，你怎麼睡在這了？”高無庸心疼的問著，原來，他以為的冰釋前嫌，只是他的想像，而這場風波，依舊沒有過去。

“這毯子，是你給朕披上的？”胤禛的眼掃到自己的身上，然後驚訝的問著。

“不是……”胤禛答非所問，讓高無庸更加擔心。

“那就好……”胤禛微微淺笑，然後便響亮的打了個噴嚏。

“好？皇上有沒有受涼？要不要請太醫？”高無庸直接是迷茫了。

胤禛卻毫不理會的問著：“幾更了？”

“快五更了，皇上趕忙去著裝吧。”身上早已是血跡斑斑，若不換裝，前朝又會是一場風波。許是看到了胤禛的不適，高無庸又驚慌的問著：“皇上不舒服？”

“手臂很痛。”胤禛淡淡的說著，毫不在意。高無庸細心的檢查了一下皇上的傷口，原本癒合的傷口已被撕裂，而衣服也早已粘黏在傷口上，又加上昨晚的新傷……

“去養心殿。”胤禛吩咐一旁的高無庸。

高無庸愣了愣：“皇上，李貴人還在長春宮跪著呢，已經一夜了。熹貴妃，齊妃一早也都過去了……”

胤禛微微瞟了一眼屋內，然後厲聲的說著：“你已經愚鈍過一次，念在你跟著我這麼久，我沒有追究，你難道還要再錯一次？”

“皇上”高無庸重重的跪地聲響起：“皇上，不管如何，李貴人畢竟懷有龍種啊！如此身子可是折騰不起……”

秋菊的事是小，若前朝後宮因為此事而再起風波，皇上又要如何去安撫？高無庸酸了酸鼻子，終究皇上都無法安寧度日。

胤禛長長歎口氣：“傳話去長春宮：想跪就繼續跪吧，這個孩子要還是不要，讓李貴人自己掂量著辦吧！起駕養心殿！”胤禛的話語堅定而決絕。

高無庸不再多言，可是耳旁卻響起了開門的聲音。

“若曦……”胤禛停住了腳步，聲音卻十分脆弱。

若曦的眼神在他身邊掃過，看到那血跡，心裡還是猛然一沉，轉移視線，盯著跪在地上的高無庸：“李貴人為什麼跪了一夜？”高無庸抬頭看了一眼胤禛，不知道該如何說，於是繼續低著頭，什麼話都沒有說。

“若曦，不要管其他人，我不想讓你因為這些而……”胤禛急忙解釋著。可是卻被若曦的話打斷：“你自己做的，你還不想承認麼？”

高無庸的頭越發的低了，不明白，若曦姑姑為何明知道皇上的情意，還要拿話去刺痛他。也許，他們之間的隔閡，已經那麼深了。

“若曦，我只是……”

“你只是想不負責任。”

若曦絲毫不讓，根本讓胤禛沒有解釋的機會。又一次的誤解，高無庸搖了搖頭，為何他們二人在誤解之路上，越走越遠，為什麼，不能心平氣和的給對方一個解釋的機會？

“娘娘，你錯怪皇上了。”高無庸再也無法淡定，聽著這些步步緊逼，又句句帶刺的話，心裡分外不適滋味。“一切的起因都是老奴的愚鈍。”高無庸鼓足了勇氣，也許，也許這樣，就能掃除兩人之間的誤會吧。“李貴人，是奴才放進養心殿的。那天皇上心情不好，在養心殿喝悶酒，奴才就在養心殿外候著，誰知秋菊突然過來，然後……”高無庸停頓了一下，看到皇上沒有阻攔的意思，繼續說著：“然後告訴我，要我允許李貴人進去。因為皇后生前召過奴才，說是讓我照顧照顧李貴人和秋菊，所以……貴妃娘娘，奴才糊塗啊。都是奴才的錯。”說著，他便不停的對著胤禛磕頭。

“算了。也全不能怪你，皇后生前，也跟朕說過。”胤禛看出高無庸話裡句句都是為了他，緩緩開了口。

“所以，你是知道的，你是明白的，不知道，不明白的人，一直都是我。看來，皇后還是瞭解你的。”一抹笑，映照在若曦的臉上：“至少，比我瞭解你。”的確，皇后是瞭解他，可她卻將這份多年來的瞭解，化作一把鋒利無比的劍，刺進了最脆弱的地方。

“雖然皇后提過，可我沒有答應她。”胤禛堅定的聲音響起。語氣跟那日皇上果斷的拒絕如出一轍。

胤禛好似將關在胸腔的痛苦和憤怒，一下子泄了出來：“不然，也不會出這種意料之外的事。皇后死前，把秋菊賞給了李貴人。秋菊想僕隨主榮，所以……朕想不到，她竟然有如此的膽子~！李貴人跪一夜，也是因為這個，朕已經關押了秋菊，她，是為秋菊求情的。”

“秋菊，是皇后的陪嫁丫鬟，在皇后身邊也有幾十年了，所以，一切的事，她都知道。”胤禛補充了一句著。

“若曦，我不願意你知道這些事，我只要你安心的留在我身邊。”胤禛一步一步的走向了若曦，款款深情，可是就在即將相擁的那一刻，若曦決然的轉身：“我什麼都不想知道，這些都與我無關。皇上上朝去吧。”

高無庸的眼角滑過一滴淚。言辭之中，舉止之間，都透著彼此的距離，生硬而冷漠。胤禛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內心，近乎粗暴的捏著若曦的雙肩，把她狠狠的轉過來：“我，也與你無關嗎？”高無庸的心，猛然一提，他那麼害怕，若曦姑姑會張嘴說：“是”。之間，若曦的嘴張開又閉上，卻始終沒有發出聲音。

高無庸看到皇上的神情漸漸緩和：“若曦，我明白，你和其他的女子，不一樣，我也知道，你要的，我一直都無法給你。可是，不能因為這樣，你就否定了我付出的一切啊；更不能因為一個孩子，就這麼輕而易舉的拋棄我們的愛情啊。若曦，你聽見沒有！你聽見沒有！”

可是，依舊是讓人生畏的沉默，沒有任何回應。高無庸緊緊的握住了自己的雙手，倍感無奈。明明若曦姑姑是捨不得放不下皇上的，明明事情的原因起末，若曦姑姑都是能理解的呃，明明若曦姑姑可以看到皇上幾乎崩潰的神情，可是，她終究沒有退步。

胤禛看著若曦臉上生冷的表情，和拒之他千里的眼神，像觸電一般的鬆開了手，眼淚也離開了眼眶。他再也沒有糾結，再也沒有繼續解釋，只是往後不穩的退了幾步，高無庸忙起身扶住，就在他的攙扶下，胤禛轉了身，不再抱有期望的強求，裹著那還有溫度的毛毯，顫顫巍巍的離開了西暖閣。

養心殿中，胤禛包紮了傷口，換上了龍袍，只是表情卻因為疼痛有些猙獰。高無庸整理好了一切，然後將胤禛身上的毛毯疊了起來，請示著：“皇上？”

“放那。”胤禛指了指自己平日常坐的地方，心裡略過一陣溫暖。至少，他還是能感受到她在乎的。

“放出口風，長春宮的李貴人有喜了。”胤禛對著高無庸耳語。

“啊？”高無庸有些反應不過來，明明昨日的皇上還將李貴人禁足，為何突然要放出口風。

“你個笨蛋。”胤禛看著高無庸眼裡的無奈，有些恨鐵不成鋼。

“事情總是雙面的，有利有弊。這件事，倒解決了朕一直擔憂的問題。”高無庸恍然大悟，後宮關係前朝，因為若曦姑姑一直得寵，可是皇子除了弘軒阿哥之外，再無所出，而皇上再三的取消選秀，都讓前朝將若曦姑姑視為大患，也是言官口中的佞妃，而這些前朝的勢力，又或多或少的影響到了弘軒阿哥的以後，所以，一直以來，皇上倍加頭痛。如今，李貴人有喜，的確是可以沖淡這樣的言語。

“還不去……”胤禛剛提高了聲音，卻停住了話語，高無庸抬頭一看，想必是動到了傷口吧。

“奴才明白。”然後快步走出養心殿，去準備著一切。

迷離的看著窗外明媚的陽光，胤禛的心情，漸漸好轉，不管如何，他都看到了關心在乎，還有不曾消弭的愛。只要愛還在，他就不會畏懼。他願意去證明自己始終都是她的四爺，哪怕這樣的證明會耗盡一生。

【番外之高無庸：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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