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悄悄話

第二十四章

胤禛直挺挺的坐立在養心殿正中心。一切如正常般，沒有絲毫的恍惚和懈怠，反倒比以往更加勤勉和拼命，夜已經很深，他仍披衣坐在椅子上，一手仍在運筆疾書，另一隻手卻緊緊的握著。

胤禛自昨日從坤甯宮回來，便是一直如此。沒有召見過任何人，對福惠的喪事也沒有問詢。只是昨天臨走時，他蒼白而無力的說，福惠的喪事全部都交給皇后打理。我能明白，自弘時去世之後，他都無法解開自己的心結，如今更是沒有辦法去直接面對福惠的死亡。胤禛不懼怕對抗，不懼怕死亡，他唯一怕的，便是沒有能力去保護身邊的人。期間，高無庸帶著宮女進去過兩次，提醒胤禛該吃飯了。可是胤禛卻面容冷峻，沒有絲毫的反應。高無庸也只好作罷。

胤禛已經整整一天，都水米未進。我本不願意摻和進他和年妃之間的種種，想著讓時間去化解一切；可是，見胤禛如此折磨自己，於心不忍，又不知要如何勸解，才能讓他釋懷。我在養心殿外來來回回不停的徘徊著。遠遠地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待到近處，才看清是蘭心抱著弘軒跑了過來。

“太陽已經落山，為何還匆匆而來？”我心情焦躁，沒有了以往的溫和，有些訓斥道。蘭心沒有絲毫的介意，對我一笑：

“娘娘，弘軒小阿哥一直哭鬧個不停，不肯吃飯，說是非要要跟娘娘一起。”

弘軒大聲的喊著：“額娘，弘軒要和額娘一起，吃揉揉。”

快兩歲的弘軒，比同齡孩子相比，過早的學會了走路，也過早的開始成句成句的說話。我看著弘軒天真無邪的臉龐，和悅耳的小奶音，欣慰的笑了，蹲下身，對著弘軒細心的說：“額娘還有事，弘軒自己吃，好不好？” 

正當弘軒生氣的撅起小嘴，我忽然想到也許旁人做不到的事，弘軒可以做到。便又捏了捏弘軒胖嘟嘟的小臉：“軒兒，皇阿瑪也沒有吃飯呢？我們進去跟他一起吃，好不好？”

我耐心的問著他。他瞪大了圓溜溜的眼睛，轉了一圈，露出了幾顆小牙，問我：“額娘，跟阿瑪一起吃，有肉肉嗎？”

我噗嗤的一聲笑了出來，旁邊的宮女和太監也都忍不住呵呵的笑了起來。弘軒見我笑而沒有回答，轉身就要走，我忙把他抱回來：“有，有很多肉肉。”

我忽然有些羡慕弘軒，果然，還是小孩子好，不用擔心體重，不用擔心沒有人哄。

我親手做了皮蛋瘦肉粥，推開了養心殿的門，帶著弘軒一起進去了。

“若曦，我想一個人靜會。”

胤禛抬起頭，疲倦的看著我。我努力把語氣變得輕鬆點：“你都一個人靜了一天了。”然後彎下腰，把粥遞給了弘軒，向他指了指胤禛：“去，軒兒，去和皇阿瑪一起吃。”

胤禛有些詫異的看著我們。只見弘軒端著一個大大的碗，步伐不穩的一步一步向前邁。胖乎乎的他，走起路來屁股一扭一扭的。我見到胤禛的唇畔含了一絲笑，不禁長舒了口氣。

前面就是臺階了。弘軒有些不知所措，為難的看看我，又看看胤禛。胤禛欲起身，想要把他抱起。我對胤禛使了個眼色，讓他繼續坐在椅子上，讓弘軒自己想辦法上去。只見弘軒先把粥遠遠放在一旁的地面上，一手扶著桌子腿，一隻腳試著踏上臺階，估摸著是力量不夠，弘軒聰明的把已經踏上臺階的腳又緩緩的收了回來。我往前走了兩步，想要把弘軒抱過去。誰知弘軒顛顛的把粥往臺階邊挪了挪，我遂停住腳步，看他又有什麼主意。 

出乎我意料，只見弘軒瞬間一屁股坐在了臺階上，然後把把身子轉過去，把腿放在了臺階上，接著又將手放在地上，支撐著自己的身子起來。就這麼一套動作，弘軒便輕易的上了臺階。我和胤禛都十足驚異，不知道這孩子從哪裡學的這個方法。他笑著看了看我，然後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有些不好意思的將手在衣服上摸了摸，然後端起臺階下的粥，樂呵呵的跑到了胤禛面前。

胤禛的手在半空中僵了一會，然後緩緩的把弘軒抱起。弘軒乖巧的把粥舉起，放在了胤禛面前。

“阿瑪……阿瑪……”

弘軒有些吃力，剛剛上臺階，對於成年人來說，輕而易舉，卻十足花費了弘軒不少力氣。胤禛有些動容。弘軒隨即把胤禛的手，放在了他的肚子上，滿腹委屈的說：“阿瑪，軒兒餓。肚子癟癟。”胤禛看他全然不見往日的猴樣，不禁笑出了聲。

他語氣溫柔的說：“那怎麼不吃飯呢？”

弘軒看了我一眼，隨即回答：“想跟阿瑪額娘一起吃。”

胤禛微微一愣，笑著對我說：“若不是軒兒說餓，我都感受不到自己也好餓。”

“感受到餓了就好，就怕你沒感覺呢。”我心中如開了花般開心。

弘軒在我的示意下，用勺子盛了一勺粥，往胤禛嘴裡放。不料，弘軒力氣還小，無法掌握平衡，粥灑在了胤禛的龍袍上，我欲整理，胤禛朝我擺了擺手。我便由著他們父子二人，坐在一旁等著看好戲。不出所料，還未幾分鐘，弘軒就開始叫嚷：“阿瑪，你把弘軒的肉肉吃了。”

胤禛則是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你又沒說阿瑪不能吃。”

說著，頭一抬，看著一旁的我：“這孩子像誰？這麼能吃肉？”

我白了他一眼：“像你，肉食動物！”隨即，便是胤禛爽朗的笑聲。 

我對著弘軒豎起了大拇指，美滋滋的誇他：“真棒”。在弘軒的嬉鬧之間，胤禛竟然吃了兩碗粥。飯飽的弘軒，乖乖的窩在胤禛的懷裡，不一會，香香地睡了起來，呼吸聲如樹葉的微歎，滑溜溜的臉蛋白裡透紅。小嘴的嘟噥著，從嘴角流出了一串串口水。

不願讓弘軒影響到胤禛批改奏摺，我欲把弘軒抱走，卻看見胤禛慈眉善目的低頭凝視著熟睡的弘軒，對我柔聲說道：“這孩子是有多能吃，做夢估計也夢見好吃的了，你看著口水，一直不停的流。”

我上前用手帕提弘軒擦了擦嘴角，笑著說：“可千萬別流到奏摺上，不然底下的官員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呢。”

抬頭一看，卻發現胤禛的眼淚無聲而落，一滴滴的滴在了龍袍上，我咬住嘴唇，極力不發出任何聲音，看著這樣童稚的弘軒，胤禛一定也會想起曾經的福惠吧。福惠畢竟不是我的親生孩子，我體會不到那種切膚之痛。可是，作為母親，我清楚的知道孩子對於父母意味著什麼，胤禛這般一再的失去孩子，定是常人無法忍受的苦楚。但是胤禛卻一再的隱忍、隱忍、隱忍。。。

我想起了那個曾經失去的孩子，淚水忍不住了，抬起頭，努力的把眼淚憋了回去。我的痛定不及他的十分之一，此時此刻，我又怎能在他面前落淚呢？我所要做的，便是不讓胤禛在傷痛中徘徊，我要讓他早點走出傷痛。 

胤禛伸手握住了我的手，嘶啞著說：“我已經下旨輟朝三日，大內素服也是三日。”胤禛微微的歎口氣，“福惠那孩子還小，我也下旨不祭神，用親王禮葬。”

我默默的點了點頭，不知是因為福惠這孩子自小就讓胤禛上心，還是因為年妃的緣故。胤禛將早殤的福惠以親王禮葬，已經是莫大的榮幸。康熙皇帝的35位皇子，有15位早殤，均未追贈爵號，也未給他們建墳立碑修園寢。而雍正年間，唯一追封的便是嫡長子弘暉。如今，又加上了庶出的福惠。

“年妃若知如此，定會安心的。”

胤禛捏了捏我的手，“若曦，終究是我負了年妃，這麼做，我能安心些。謝謝你這麼理解。”

一陣冷風吹過，帶著絲絲涼意，胤禛打了個噴嚏，我立刻走到床邊，看著窗外有些烏雲，微不可聞的歎口氣，自言自語道：“又開始轉涼了，好像要下雨。”便關上了窗戶。

胤禛就如此，一手托著弘軒，一手繼續批改奏摺，我在一旁幫他傳遞。不一會外面就下起了小雨。胤禛用衣服裹著弘軒，生怕他凍涼。卻不奈，驚醒了弘軒，胤禛有些歉意的看著還沒睡好的弘軒：“阿瑪把你吵醒了是麼？”

弘軒頭不停的向外看，然後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胤禛：“阿瑪，下雨了？”

“嗯，冷嗎？”胤禛回到道。

“哦~~太好了！”弘軒在胤禛的懷中蹦躂著，伸出兩雙肉呼呼的手，不停的拍打著。這孩子，自打出生便是，一看見雨和雪，就樂個不停。

我把弘軒抱了下來，想著胤禛已經在養心殿整整呆了一天，便牽著弘軒的手：“軒兒，想出去嗎？”

弘軒興奮的點點頭，我便遞給了胤禛一把傘：“你陪軒兒出去轉轉吧。”

胤禛看了眼前的奏摺，微微皺了皺頭。弘軒心領神會，跑到椅子邊，拉著胤禛的龍袍：“阿瑪，陪軒兒出去吧~~”

耐不住弘軒的軟磨硬泡，胤禛便抱著他，出去了。我見他們父子相依著漫步在雨中，背影一點點的消失，心中感慨萬千。如果，胤禛每天都能享受到如此平淡的幸福，那該是多好。 

待到胤禛和弘軒的身影消失在淅淅淋淋的小雨中，我才長舒了一口氣，揉揉了肩膀。這幾天胤禛心情不好，身體也不適，我也時刻強打著精神，不敢有絲毫怠慢。如今，我可以稍稍放下心來，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想拿茶驅趕自己的疲憊，幾口茶下肚，還是覺得分外乏力，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夢裡，我一個人，跌跌撞撞的在宮中亂跑，不停的呼喊著弘軒和雲起。在一個角落找到了他們，卻無奈，怎麼也靠近不了他們，就當我欲伸手抓他們的時候，他們就忽然消失了。我一個人哭嚎著，四處尋覓胤禛的身影。

就在這時，我忽然感覺到一陣溫暖，掙扎的清醒過來。看到身上被人披上了衣服，抬頭一看，是十三爺。我長長舒了口氣，擦掉眼角的淚痕。最近幾日，自從福惠的事情之後，我總是夢見弘軒和雲起出事。我的心開始一點一滴的涼了。我搜索了自己對歷史的所有知識，卻也絲毫沒有想起有關弘軒和雲起這兩個名字的一切。是什麼抹去了他們存在的所有痕跡？難道他們也並不屬於這個世界，正如我當初一樣，無論如何都搜索不到自己的點滴訊息。又或者，他們消失在了這個王朝，一乾二淨的消失了。我心中越想越害怕，越想越無助。根本不知道自己以後要何去何從，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帶給孩子的究竟是怎樣的命運。

見我全身顫抖，十三爺關切的問著我“怎麼了？”隨手又把手絹遞給我我。我顫抖的接過手絹，看著面色蒼白，身體已經開始彎曲的十三爺，心中頓生哀慟。

“十三爺怎麼來了？”我努力想岔開話題。

“哦”十三爺許是察覺到了我不願意多說什麼，便順著我繼續說下去“我來找皇兄，皇兄呢？” 

“我讓弘軒拉著胤禛出去散步了！”我淡淡的回答道，一時半會仍沒有從自己不安的情緒中反應過來。

“若曦，你倒是糊塗了，是皇兄帶著弘軒吧！”十三爺蒼白的笑了一下，然後頓時臉又蒼白，我擔心他是想起了弘暾，便草草的說著：“反正是他倆出去了。”

“怎麼倒把你一人扔在一邊了呢？”十三爺有些嘲笑我。我對他瞪了瞪眼，然後又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他們爺倆一起，嫌我礙事啊。”

十三爺頓時哈哈大笑，十三爺許久沒有如此放浪不羈的開懷大笑了吧，歲月已經磨平了我們所有的激情，我聽到這久違的爽朗笑聲，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十三爺，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再大醉一場？”

十三爺顯然是被我的話驚倒，許久，他笑著看著我，用手輕拍我的肩膀：“隨時奉陪，不過這次，要換你把醉醺醺的我送回府了。”他乾笑了兩聲：“有幾年沒有喝酒了，有時是因為沒有對的人，有時是因為自己的身體，估摸著已經沒有酒量了。”

我理解的看著十三爺：“身體還好嗎？”

他張開雙臂，在我面前轉了一圈：“若曦，你看，我很好。”我看著十三爺身上本來合身的朝服，如今卻變得肥胖，轉起來，前後都幌，心中不禁酸酸的。

不願意過多的表現出來，關心的問著：“你今天找胤禛是為了什麼？弘暾的事？還是承歡的事？”

十三咳嗽了兩聲：“這不，身體剛好，我便想過來謝皇兄，謝他在弘暾事情上的用心和恩惠。”

“那是不用，本就是胤禛的侄子，應該的。承歡呢？她現在可想清楚了？”

十三爺搖了搖頭：“承歡什麼都不跟我說，她怨我關心她，恨我把她送到塞外。” 

我聽得出十三爺語氣中深深的痛和不可捉摸的無奈。

“承歡再大些，就一定會明白我們的用心。”我堅定的告訴十三爺。

“明白不明白，倒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感覺到幸福。這十幾年，我欠她和綠蕪的太多太多。”我懂得，十三也是想用盡全力，去彌補綠蕪的悲劇和承歡的缺憾。

“若曦，多關心關心皇兄吧，他心裡定不比我好受。”

十三爺啊，即使在你最痛苦的時刻，仍然掛念著胤禛，此情，此生，足矣。十三爺繼續緩緩的開口：“福惠的事情，我也聽說了，宮裡的事，一件接著一件，皇兄又大病初愈，我實在是擔心。”

我心中默默的算著，其實對胤禛最大的痛，不是已經發生的這些，而是，十三爺的離去。時間一點點向後推移，時間也變成了最殘酷的東西，我更願意逃避，逃避所有的事實。我早已恐懼這些人事的分離。

呆呆的想了好久，忽然記起一件事，忙拉著十三爺：“胤禛的生日可是十二月十三？”十三爺想了許久，點點頭，我嗔怪他：“不管是喜好，還是生日，問你，你都一無所知。”

十三委屈的說著：“我一大老爺們，記這些幹什麼。”

“是，是，我是小女子，行了吧”我就這十三爺繼續開著玩笑。

“你又有什麼驚喜？”十三爺不解的問著我。我朝他神秘的點點頭。

“別，別，”十三爺忙退後幾步，笑嘻嘻的看著我“可別拉著我了。” 

“那可不行，每次精彩的事，怎麼能缺了你呢？”我推攘著十三爺。

“若曦，你哪來的主意，為皇兄過生日？”

“不行？”我有些納悶為何十三爺如此說。

“哈哈~四嫂剛入四哥府的時候，也曾費盡心思為他準備生日宴，可是四哥總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四嫂自討沒趣，最後就放棄了。”

十三爺許是感受到我表情的變化，遂停住了，沒有繼續說下去。我聽到皇后娘娘也曾如此用心對待胤禛，覺得自己是拾人牙慧，本想放棄，可是一顧念，最近胤禛的心情和精神，便又開始糾結。

“你是如何想到過生日的啊？”十三爺窮追不捨。

“我只是想到，胤禛曾經跟我說過，讓我不要操心其他任何事，反倒可以騰出空籌畫他生日給他唱什麼曲一類的話。這已經是許久前的事了，只是，我一直都沒有在意過，如今，倒想用些喜事沖淡胤禛的悲傷。”我回味著以前的點滴，仔細的說著。

“那就放手去做吧。”有了十三爺的這句話，我最後還是覺得，既然決定了，就要去做。興許這些美好的事情，都是我和孩子畢生的美好回憶。於是信心滿滿的對著十三爺做了個OK的手勢。

忽然聽到外面開始狂風暴雨，我打開窗戶，伸頭一看，雨有著愈下愈烈的樣子，擔心胤禛只帶一把傘，顧不周全。便忙著又取了一把傘，回頭對著十三爺說：“十三爺，等等哈，胤禛和弘軒在外面，我去找他們。”十三爺隨手把他的披風給了我，我點點頭，忙向外走去。 

雨越下越大，我快步跑到御花園，在裡面左右徘徊，不知道胤禛和弘軒跑到了哪裡。忽然，遠處傳來了弘軒陣陣憨笑。我循著笑聲走了過去。只見漫天的風雨，胤禛卻抱著弘軒站在雨中。我遠遠的看到胤禛的袍子和靴子，都已經全部濕透。已經很近的時候，我才看到是弘軒用胖嘟嘟的小手緊緊的握著傘把，只是他力氣太小，下面胤禛還在用手扶著。雖然如此，傘還是東倒西歪的，大雨已經將他們二人淋濕，可是胤禛和弘軒卻沒有絲毫要離去的意思，滿臉都是開心的笑。

我忙上前，有些生氣的說著：“下這麼大雨還不回去？”

胤禛微笑著：“雨越大，弘軒越歡，如何能回去？”

我看到已經濕身的他們，有些心疼，用手為胤禛打理著袍子，埋怨道：“你看，都濕了，已經快入冬了，雨水很寒。”

胤禛用冰冷的手，握住了我：“弘軒好乖，他要幫阿瑪打傘，我又怎能不依？”

我望著弘軒的臉上滿是雨水，有些心酸，擦了擦，弘軒還在不停的抓著傘把，口裡不停地說著：“給阿瑪打傘，不讓阿瑪淋水水~”

聽到弘軒稚嫩的聲音，看到他已經全然不顧自己淋雨，硬是把傘歪向胤禛那邊。心中慢慢的感動，淚水夾雜著雨水不停的留下來。

過了許久，胤禛才開口：“我們還是回去吧。”

從語氣中聽得出，胤禛心情已經微微便好，許是被濃濃的親情感化了吧。一路上，弘軒都緊緊的抱著胤禛的脖子。胤禛正色道：“若曦，那日，也是這般的大雨吧。”我本來還有點蒙，最後才明白胤禛所說的，是十三爺被關養蜂夾道，我為綠蕪和十三求情的事。 

我不知道胤禛為何舊事重提，便不忍開口這段不快樂的歷史。胤禛卻繼續說著：“那時候，我只能在府裡陪你淋著，可是，我看著漫天的風雨越來越大，就再也堅持不住了，我進了宮，我要陪你一起淋著痛著。”胤禛的語氣有些激動，我緊緊的握住了他的手：“我覺得很值啊，至少爭取到了綠蕪陪十三爺的機會，不然承歡怎麼能出來呢？”我不願意他深陷內疚，便輕描淡寫的想把這段歷史掀過去。

胤禛停住了自己的步伐：“若曦，本來，那時候的我，失去了自小跟隨的十三弟，我已經瀕臨奔潰。我都已經放棄了一切，只想在家耕田賦詩，可是看到你雖然困難重重，希望渺茫，卻仍有著不放棄的精神，我震撼了。”想到那時的自己，滿腹一腔熱情，不甘願人生被別人安排，更相信人定勝天，不禁笑了笑。

“是啊，那時候困難那麼多，都沒有想到過放棄，如今，更是如此，胤禛，我信你，我信你是一個好皇帝，過去，現在，未來，都是。”

胤禛將我往他懷裡拽了拽，吻了我的額頭。

“若曦，偷偷告訴你，其實，那個時候，你跪在雨中，而我站著為你擋雨的時候，我就告訴自己，要珍惜這個女子，一定不要負她。”

這些話，忽然從胤禛的嘴裡說出，我竟有些不知所措。

“那時候，你不是口口聲聲說，要忘了我嗎？”

胤禛皺了皺眉，“那時候，我想的是，自己如此落魄，還有什麼能力給你幸福，如果你要離開，也是很好的選擇。而我，在你改變之前，根本不會改變。”

雖然雨水一點點浸濕自己，內心卻散發著一股溫暖的力量。點著弘軒的鼻頭，美滋滋的對弘軒說：“聽見沒，那時候，你阿瑪都已經非娶你額娘不可了~~”語氣中，我帶著點點的驕傲，抬頭看著胤禛。 

一路上，我欲把弘軒抱過來，不願意看著胤禛繼續被雨淋，無奈無論如何，弘軒都緊緊的抱著胤禛的脖子，好似我要搶走他阿瑪似的。

回到西暖閣的時候。胤禛和弘軒已經全身濕透，卻滿臉開心。我便到小廚房去給他們父子熬薑湯。隱隱約約聽到屋內陣陣嬉笑，便連忙跑過去。只見胤禛和弘軒在炕上抱成了一團。

“喂，”我連忙叫停，“你倆幹嘛呢？”

弘軒看了看我，指著胤禛不停的喊著：“是阿瑪冷，是阿瑪冷。”而胤禛低頭看著濕淋淋的弘軒，又瞟了我一眼，學著弘軒的樣子，說著：“弘軒才冷呢。”兩個人就這麼不停的指著對方，我無奈的站在那裡，最後跑到房內，拿了一床被子，扔在了他們頭上，他們頂著被子，無措的看著我，我裝作惡狠狠的語氣：“都冷，都給我披上。”三人繼而笑成了一團。

等到我把熱乎乎的薑湯端了上來，胤禛和弘軒的身子幾乎都暖乾了。我分給他們一人一碗薑湯，弘軒以為是好吃的，美滋滋的蹭上前去，然後聞到撲鼻的味道，連忙皺著眉頭往後撤。每次給這孩子餵藥，就如打仗般，我抬起弘軒的下頜，想把薑湯灌進去。剛剛灌進去一口，弘軒邊搖著頭邊吐了出來，在炕上不停地哭。胤禛示意我停，然後柔聲的跟弘軒講道理：

“弘軒乖，不喝會得傷寒，會生病。”

而弘軒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只顧拼命的哭著。我在一旁看著胤禛，心想著，我也不知道跟他講了多少道理，要是道理他能聽，我何必強來呢。我倒要看看胤禛有什麼辦法。胤禛看著我，用眼神向我求助，我美滋滋的轉過身，不作理會。

胤禛無奈，繼續說著“阿瑪陪你一起喝行不行？”

古靈精怪的弘軒一瞬間停止了哭聲，也僅僅就是那麼一瞬間，接著又開始哭，嘴裡不停的喊著“難喝”。

胤禛沒辦法，長長的歎口氣：“你喝一口，我喝兩口還不行嗎？”弘軒一下子停止了哭聲，眼睛裡含著淚水巴巴的看著胤禛。胤禛許是隨口一說，卻無奈被弘軒聽懂。只要硬著頭皮先喝了兩口，弘軒也乖乖的跟著抿了一點。

“你說說，弘軒這算計的毛病像誰？”胤禛為了讓弘軒多喝，自己不得不灌了四碗薑湯，他心有怨氣的看著我，說出了這話。

“我灌他，你不讓，那就你哄他唄，其實，你這方法比我民主多了。”胤禛聽我如此打趣，也不再做聲，我連忙接著說：“像我，像我還不行嗎？你看弘軒多聰明，你喝兩大口，人家才喝一小口。”

“是......”胤禛把這個字聲音拉的很長，“聰明勁也像你。”我在一旁哈哈大笑起來。

“哎，喝撐了。一會晚飯估計也吃不進去了。”胤禛看著我，自言自語道~~~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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