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悄悄話

【番外之高無庸：風波迭起】

 雍正五年

“皇上在做什麼？”皇后娘娘問著門外的高無庸。

“回皇后娘娘，皇上正在批閱奏摺。”皇后聽到高無庸的話後，往前走了幾步，但卻被高無庸攔了下來：“皇上不許任何人打擾。”

“任何人？包括沁貴妃嗎？”

皇后的語氣咄咄逼人，高無庸低下了頭，卻沒有讓步。這幾日，皇后每日都會來養心殿，無一例外，都吃了閉門羹，只因皇后提出今年適時選秀充裕後宮了。胤禛本就無心，更不忍以此去傷害正在懷孕的若曦，無奈皇后一再提起，又拿出祖制相要脅，胤禛無力推翻，只好採取避而不見。

“回本宮的話啊！”皇后將聲音提起，對著高無庸吼著。

“沖高無庸發什麼火。”

門忽然開了，胤禛熟悉的面龐出現在門的後面，俊俏而冷峻，寥寥幾步的距離，卻好似無法橫越的銀河。皇后沒有再言語，只是靜靜的站在一側。

“管理後宮，倒管理到朕的養心殿了。”胤禛平淡的話裡，帶著生硬的刺，死死的堵住了皇后的嗓子。

“臣妾不敢……”皇后語氣漸弱，回復往常那賢良淑德的樣子。

胤禛沒有繼續說下去，他只是無奈的看了一眼毫無銳氣的皇后，微微歎口氣。一直以來，溫順知禮的皇后都無怨無悔的陪在他的身邊，無論是涉政時，胤禛對她的忽視，無論是奪嫡時，胤禛的落魄，她都盡心盡力的照顧著胤禛，也不曾因為是嫡福晉，是皇后，而有過絲毫的顯露鋒芒的行為，無可否認，這樣的良妻，從來都是胤禛的賢內助，讓他從不曾擔心王府，不曾憂慮後宮。只可惜，這一切，都在若曦的再次回來之後，一去不復返。

胤禛回頭，踏進了養心殿，卻被皇后的聲音喊住，停下了步伐。

“皇上，子嗣是國本，而後宮是基礎，選秀之事，再無取消之理。”

是啊，再也沒有取消的道理，高無庸內心為皇上捏了一把汗，雍正二年的選秀，皇上以守孝三年為藉口，免去了，可是如今，再也沒有取消的道理了。

“朕知道。”胤禛草草回答著，這樣的問題，涉及祖制，也的確沒有反駁的意義。

“那皇上為何還不下旨選秀？”皇后質問主題，不讓胤禛有絲毫的回避。

“高無庸，擬旨。”胤禛揮了揮手，然後消失在大殿的一側。不管如何，皇后這次的緊逼，的確是惹怒了皇上。可是，皇后做的，只不過是在盡她的職責而已，對於如今因為若曦封妃懷孕而躁動不安的後宮來說，也是安定劑。

“高無庸，”皇后神色黯淡的看著胤禛最後消失的地方，“趕緊擬旨，這件事，斷不可拖了。”

那眸子裡隱隱的擔憂，讓高無庸心裡深深的明白，拖，只怕皇上更會舉棋不定，雖然，皇上一直以來，都雷厲風行，可是，一旦牽扯到若曦，便會左右衡量。

“奴才知道了。”高無庸小聲的回答，目送著皇后一步一步落寞的離去。

深夜，胤禛披星戴月的批閱著奏摺，熬完了一根又一根的紅燭，可是，桌上的奏摺，卻沒有遞減。高無庸歎了口氣，這樣的情景，早已持續了好幾天，自那日皇后來了之後，皇上根本是無心國事，可是，身心俱疲的他，又無法從若曦哪裡換回絲毫的安慰。他無法去傾訴自己如何無能為力，他無法去抱怨被祖制國本困得嚴嚴實實，因為，他知道，那個結果，是若曦無法接受的。

“高無庸。”因為熬夜，胤禛的嗓子，已經完全啞了：“若曦那邊，一切都好？”

“剛剛太監回報，一切安好。”胤禛鬆了口氣：“要瞞住，至少等孩子安然落地。”胤禛的眼裡閃出一道光，然後印著燭光，消失在黑夜之中。

高無庸點頭，如今皇上的日子，越發的難過。一方面，要應付大大小小政事，要面對這此起彼伏的反對新政的浪潮，要對選秀的事，操控大局，更要對若曦，瞞住一切。高無庸的心底，油然而生一陣淒涼，江山，美人，多少人的夢想，卻在皇上這裡現實到進退兩難，之後，便是肅然起敬，他知道，再他的面前的，是一位至情至性的英雄。

陽光一點點的照射入，龍椅上的胤禛正在小憩，眉目之間，依舊是散不去的凝重。

“皇上……”高無庸小聲的喊著，“殿試要開始了。”胤禛皺了皺眉，咬著牙坐了起來，迷茫的點了點頭：“更衣吧。把早點送去西暖閣。”

胤禛為了更有利的推行新政，要更換一些頑固派朝臣，除此之外，也要對讀書人進行籠絡，於是，殿試，便產生了。因為是皇上為主考官，天下的才子都躍躍欲試。胤禛端坐在大殿之上，不言不語，靜觀著這些讀書人的行為舉止，時而出題進行考察。

遠遠的一側，蘭心出現在門前，高無庸看清楚後，便私下跑了過去：“蘭心，有事？”

“高公公，趕緊去稟告皇上，貴妃娘娘要生了。”

“怎麼會？”高無庸趕緊問著：“趙太醫不是說，還要有一個多月嗎？難不成是……早產。”

高無庸聽到自己的話，不禁的打了個寒顫，生孩子，對女人來說，是生死線上走一朝，早產……更是危險重重。

高無庸顧不得仔細詢問，慌亂的跑到了殿上，對著胤禛耳語：“沁貴妃娘娘要生了。”胤禛聽後，瞪大了眼睛，身上一顫，抓住了一旁的高無庸，顧不上放低自己的聲音，大喊著：“為什麼會這樣？”高無庸深感肩膀的痛楚，無奈的搖了搖頭。

顧不上殿試，胤禛慌不擇路的跑了出去，留下了一殿的讀書人，不知所措。

高無庸匆匆跟了上去，看著平日裡莊重沉穩的皇上，好似換了一個人一般，動如脫兔的向前跑去，不得不在後面拼命地喊著：“皇上，皇上，小心，小心腳下。”

本就在大殿之上的十三爺格外疑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失態的皇兄，可是片刻之後，他便明白，定是若曦那邊有事，於是安撫了躁動的讀書人後，也緊隨而去。

西暖閣內房掛起了簾子，穩婆在裡面不停的喊著“用力”。而太醫也焦急的在簾子外面踱來踱去，不時的問上幾句裡面的情況，然後開上方子，命人連忙去熬藥。

胤禛不停的小跑，雖然疑惑為何提前生產，可是更多的，還是等待孩子降臨的喜悅，也生怕錯過孩子出世的那一瞬間。等他趕到西暖閣，大門早已緊緊閉著，偶爾有宮女等人進進出出，胤禛連忙抓住她們，不停的問著，“若曦怎麼樣了？”“孩子生下來了嗎？”把一個個問題全部塞上，心有惶恐的宮女絲毫不敢亂回話，只是瑟瑟發抖的看著眼前跟往日完全不一樣的皇上，啞口無言。

“太醫，給朕回話！”胤禛在門外焦急不安。

“皇上”太醫回答著：“娘娘是早產，因為是雙生胎，生產有點困難。”

胤禛聽到太醫的回話，往後狠狠的退了幾步，神色恍惚了許久，一旁的高無庸連忙扶上前去。胤禛滿頭大汗，神色凝重的低下了頭，然後背靠著緊閉的房門，身體一點點的下降，好似虛脫一般。十三爺方才趕到，見此情景，連忙握住了胤禛的手：“皇兄，沒事沒事……”

內房裡的喊叫聲，越發的淒厲，若曦的聲音早已嘶啞，可是還在不停的掙扎著，連同著她的痛，她的恨，她的怨氣。

“若曦，若曦，我在這，我在這。”胤禛不停的拍打著門，想要推門而入，可是卻被高無庸和十三爺雙雙攔下：“皇兄，不可，裡面是產房。”

“若曦在裡面。”胤禛幾乎失控，緊緊的抓著十三爺的衣服，吼著。

“皇兄，冷靜啊冷靜！”十三爺的眉頭緊鎖，一直都沒有太醫出來回話，如此看來，情況定是不太樂觀。

“啊~”又一聲痛苦嘶吼的聲音，從裡屋傳來，幾乎把胤禛的精神逼到奔潰的邊緣。

“開門，開門”眼淚一滴滴的滑過臉龐，這一刻，他是那麼害怕，害怕會因此失去若曦，這一刻，他又是那麼的自責，自責因為他讓若曦受到這樣的痛苦，這一刻，他又是那麼的無助，無助於自己絲毫不能替若曦分擔。

“十三弟，”胤禛緊緊的握住十三爺的手：“我要進去，我不要孩子了，我什麼都不要了，我只要若曦……”

“裡面的人，都給朕聽旨，大人要緊，大人要緊……”胤禛早已滿臉淚水，卻還在不停的吼著，直到面紅耳赤，直到聲音嘶啞到發不出聲。

高無庸的眼，瞬間濕潤，看著若曦姑姑的痛苦，在皇上身上不斷地放大放大……皇上不是第一次做阿瑪，後宮裡，也不是第一次有人生孩子，可是，只有若曦，能讓皇上的內心因為她的痛苦而飽受折磨，也只有若曦，能讓皇上真真正正的有做阿瑪的感覺，在一個後嗣大於天的時代，又身處於一個子嗣是國本的皇宮，皇上竟然能夠當做這麼多人說出此言此語，那不是口號，不是甜言蜜語，而是靈魂底部的在乎，內心深處的牽掛。

高無庸在內心裡不停的祈求，祈求著若曦姑姑能平安，也能為皇上順利誕下一個阿哥。母憑子貴，也好在這現實的後宮裡，謀得一席之地。

時間的流逝，在胤禛的臉上，變成濃的化不開的憂心。

忽然之間，一陣明晰而雜亂的啼哭，劃破天際。

“孩子出來了！”十三爺有些手舞足蹈，擦了擦臉上的汗，對著胤禛說著。

“我當阿瑪了，我當阿瑪了。”高無庸聽到這話，破涕而笑，眼前這個因為新來的生命而喜不自禁的男子，好似第一次做阿瑪一般。第一子，若曦姑姑的第一子，亦是皇上的第一子。可是，皇上的喜悅還未蔓延，就瞬間凝重：“若曦呢？我怎麼沒聽到若曦的聲音！”

屋內的太醫紛紛喘口氣，片刻之後，總算開啟了緊閉的房門。太醫緩步而出，然後跪倒在胤禛身前：“恭喜皇上，賀喜皇上，生下了……”

胤禛還未聽完，便急迫地打斷太醫的話，問著：“若曦怎麼樣了？若曦怎麼樣了？”

顯然，一向習慣於出門便報皇子皇女情況的太醫，有些發愣，緩過神後，擦了擦自己的汗：“娘娘無礙……”

“那為什麼聽不到她的聲音……”胤禛第二次打斷了太醫的話。“娘娘只是身體虛弱，昏睡了過去。”

此刻的胤禛，才算是真正的鬆了口氣，放下一切的憂慮，然後釋懷一笑：“孩子呢？”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是一個阿哥和一個格格。”

隨即蘭心和紫月抱過來兩個繈褓中的孩子，胤禛一手一個繈褓，小心翼翼的接過，舒展了全部的愁眉，對著兩個瞪大眼睛的孩子自言自語：“阿瑪的乖孩子……”

剛剛暴躁的皇上，一瞬間，變成了溫情慈父，高無庸看的目瞪口呆。

屋內微弱的燭光照射出來，印照出胤禛早已展開的顏。此刻的他，正在全神貫注的盯著兩個孩子，這一刻，好似空氣凝固，時間靜止，一切都這麼美好。之後的胤禛輕輕的，在他們的額頭烙下自己熱切的吻，一臉陶醉的問著：“十三弟，你說，他們是像我，還是像若曦？”

這樣的問句，卻換來了十三爺的大笑，他打趣著：“這麼小，我可看不出來，皇兄，別心急~”

“不，你看，眼睛好像若曦……”胤禛認真而固執的說著。

高無庸由衷感慨，這一刻的皇上，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內心燃起一股溫情，只為這樣溫馨的畫面。

“哇~~~”孩子一瞬間哭了起來，很少抱過孩子的胤禛，本就有些力不從心，又加上孩子忽然手腳並上，張牙舞爪的哭泣，更是毫無辦法，求助的看著一旁的蘭心和紫月。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蘭心和紫月微微一下：“皇上，這是正常的，別擔心……”然後接過來兩個孩子，把他們交給了奶娘。

“哈哈，緊張過度……”十三爺毫不放過這樣百年不遇的可以揶揄的機會，同時也為房中的若曦，微微寬了心。

“太醫”胤禛的臉色忽然有些蒼白：“為什麼會早產？”緊張，難過，衝動，欣喜，這樣的情緒，都消散後，便是深深的疑問。

“微臣以為”太醫思量再三：“估摸著娘娘是受了什麼刺激吧。生產的過程中，娘娘一直眉頭緊鎖，用不上力。”

“刺激？”胤禛的眼，掃視了西暖閣一周，隨著他的目光，一群人跪了下去。

“蘭心和紫月……”胤禛死死的盯著跪在地上的她們：“你們一直跟著你家主子吧。”

“是。”蘭心和紫月異口同聲。

“說。”胤禛甩開袍子，端坐在外屋的椅子上，一旁的高無庸，心也隨之提了上來。

“是因為……娘娘去了儲秀宮……選秀……”兩個宮女，被胤禛紮開的架勢、嚴厲的語氣而嚇住，語無倫次的回答著。

胤禛一愣，然後手漸漸捏緊：“她是如何知道的？不是說過瞞住嗎？”胤禛的話，低沉，卻極具威懾力。

“是娘娘去御花園散步的時候，偶然聽到的。”

“偶然？”胤禛重複了一遍，心裡一顫。

“娘娘醒了~”

太醫從內房出來回復著，讓神情凝重的胤禛也無心追究事情，忙得沖了進去。高無庸和一干人等都知趣的退了下去。站在門外，卻能夠清晰的聽到若曦姑姑那無力而又犀利的控訴，高無庸越發的揪心，他微微歎口氣，若曦姑姑倘若能看到皇上剛剛的樣子，也不會如此，句句傷人了吧。一道木門，門內的人痛苦，門外的人掙扎；一道心門，門內的人深深誤解，門外的人無力解釋。

身旁的門，猛然而開，可是卻看到皇上仍不忍的回頭：“我一會下旨，晉封你為沁皇貴妃，冊封禮隨著孩子滿月一起辦吧”語氣，依舊是榮辱不驚的似水溫情，可是，緊接著，便是藥碗摔落地的聲音。

“不要，我什麼都不要，我現在最後悔的就是被你冊封。”胤禛低頭看了看身上濺起的湯藥，苦笑著：“好。好。”然後甩袍離去，再也沒有猶豫和徘徊。

此時此刻的胤禛，多想跟若曦道一句：“謝謝”多想跟若曦說一句：“辛苦了。”可是，卻根本沒有開口的聲音。他本想留在柔弱的妻子身邊陪伴，他本想守在乖巧的兒女身邊細看，可是，那藥碗碎裂的聲音，踏碎了他的心。

月色濃重，霧氣環繞在空氣之中。高無庸緊緊的跟隨著皇上的步伐，回到了養心殿。

“高無庸，封皇貴妃的事，你督促點禮部，要風風光光。”胤禛眉宇之間，是難過，是疲憊，他喝了口熱茶，潤了潤早已乾裂的唇，早已嘶啞的嗓。

“啊？”高無庸一驚，想到剛剛若曦姑姑的反應，就有些擔憂，可是，他比較瞭解皇上的心思，忙著回復：“奴才知道了。”

正當他要退下的那一刻，胤禛迷離的看著他，問了一句：“朕是不是太癡狂了？”

是，太癡狂，癡狂到，喜怒無常。是，太癡狂，癡狂到，深深心傷。他本可以訴出早已壓抑在心的為難，他本可以解釋一直以來的無助，可是，他卻什麼都沒有做，只是默默承擔著一切控訴，然後念念不忘著對她的補償……

“算了，你下去吧。”胤禛的一句話，讓高無庸如釋重負，急忙離開了養心殿。

剛剛的事，早已耗盡了胤禛所有的精力，他無力的靠在冰冷的龍椅上，淺淺小憩。夢裡，他驚醒過好幾次。

清早，一下朝，雖然知道不適宜，可是高無庸無可奈何的送上了原定留下的秀女的名單，胤禛苦笑的看了看自己痛苦的源泉。

“皇上，這是前幾日定下的名單。”

“哦。遞過來。”胤禛掃視了一眼，大約是十個名字，然後拿起朱筆，攔腰一道紅線畫下去，直到最後才停筆：“就留這兩個吧。”

高無庸眼睜睜的看著皇上一筆便出去了八個名字，有些驚訝。

“可是，這是早已定下的，皇后娘娘也已過目。”

高無庸的言下之意便是這些名單動不了，最大的原因是，後宮的選秀，從來都不僅僅是充裕後宮，更是前朝權力的角逐。如此毫無預兆的出去這麼多人，定是重臣揣測，人心不安。

“太多，在後宮擺著，看著也煩心。除去的八個，充作女官吧。”胤禛的話，斬釘截鐵，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高無庸也只好作罷，收起名單，送去了儲秀宮。

為她，一切只為她。

滿月宴會，太和殿到處張燈結綵，歌舞昇平，一股股喜悅之情，在整個紫禁城上空蔓延。高無庸警醒的站在殿堂一側，自皇上繼位以來，以勤儉勿奢為主，這樣盛大的宴會，在皇宮實屬罕見，就連年羹堯得勢，年妃得寵時生下的福慧阿哥滿月，都僅僅是在宮內小慶一下，沒有過多的奢華。

若曦帶著兩個孩子還有承歡，穿上了前幾日偷偷吩咐內務府準備的新衣，胤禛亦是如此，如此一來，倒讓若曦大為吃驚，她絲毫沒有料到平日忙於政務的胤禛，今日竟然是一樣的穿著。高無庸暗地裡笑了笑，那日他去內務府辦差的時候，偶然看到，稟告皇上後，也趕制了一件一模一樣的衣服，如今穿在了皇上身上，給了若曦姑姑一個驚喜。若曦頓時臉紅，女人嬌羞夾雜著小心思，一覽無餘。

大殿之上的胤禛早已酒過三巡，臉微微透著緋紅，高無庸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縱情的皇上，豪爽的喝著杯杯美酒，好似那酒的醇香，一點點侵入了他的心田。胤禛不勝酒力，但是興趣依舊是極其的高昂，與一旁的皇后大談懷中的孩子，而皇后的臉上帶著一層不變的微笑，明顯的看出應付的樣子，只是，偶爾低下頭，仔細打量懷中的弘軒阿哥和雲起格格的時候，臉上不自覺的顯現發自內心的微笑，也伴隨著一道道光。那光亮的微笑，似曾相識，記憶的封印打開，同樣的笑，追溯到弘暉阿哥依舊在的時候。

“額娘……額娘……”弘暉阿哥一邊放著風箏，一邊對著那時還是嫡福晉的那拉氏，只見那拉氏臉頰緋紅，朝著乖巧的兒子喊著：“看見啦，看見啦~~小心點。”那目光，一樣的溫情，那微笑，一樣的明媚。只可惜，幾個月後，弘暉阿哥的去世，帶走了那拉氏所有的掛念，還有那來自內心的微笑……

高無庸怔了怔神，此時此刻的皇后，把掩藏於內心許久的情緒，漸漸釋放，緊緊的抱著弘軒和雲起的她，目光熠熠生輝，仿佛懷中的，是曾經的弘暉……可是，現實，卻掩不住所有的傷痛，那明晰目光下一點點的黯淡，逐漸放大……

忽然一抹熟悉的身影，劃過高無庸的一側，只見若曦姑姑匆匆忙忙從側門走了出去。有些疑惑，不過過而釋然，許是若曦姑姑不喜這樣的場面，出去想呼吸呼吸新鮮空氣吧，高無庸深深的歎了口氣，既然已經身在皇宮，如此格格不入，只會徒增煩惱罷了……

可是，高無庸的神情，忽然凍結，他的眼掃過大殿的一角，卻發現本應該有十爺和十四爺的地方，卻只剩下十爺獨自一人喝悶酒，回憶起剛剛若曦姑姑匆匆忙忙慌不擇路的樣子，高無庸倒吸了一口涼氣。難道十四爺和若曦姑姑……高無庸不敢繼續想下去，神色開始有些無奈，原本在大殿中央的十三爺，也移至若曦姑姑剛剛出去的側門，神情坦然，卻夾雜著絲絲不安和慌亂。回頭看了看皇上，微醺的他，還未注意到若曦姑姑的離開，高無庸淺淺的放了心，死死的盯著那個側門，只希望若曦姑姑早點回來，避免掉意外的風波。

若曦的影子一閃而過，踏入大殿之後，她停住了步伐，深深呼吸，才踏上臺階，高無庸拿了酒，也欲上前送酒，可是，卻在他剛剛到達臺上的時候，看到了皇上正一臉怒火的死死盯著剛剛回來的若曦姑姑，然後步步緊逼……

高無庸退到了一側，朝著皇上視線的方向，看到了若曦姑姑頭上的那個髮簪，睜大了眼睛，驚慌失措。沒錯，若曦姑姑頭上的，就是十四爺珍藏的髮簪，也是皇上索要無果的髮簪，如今又一次插在了頭上，就好像是插上了他們相見的佐證。十三爺匆忙的回頭，往十四爺方向看去，那裡早就空無一人，不禁舒了口氣。

胤禛只是死死地盯著髮簪，卻沒有開口說出隻言片語，只是神情越發的凝重，沉默在他們之間蔓延，忽然，弘軒的哭聲打破了寧靜。十三爺忙解圍：“許是孩子困了，皇兄，讓皇貴妃帶著孩子先去耳房吧。”胤禛依舊是沒有神情，不喜不怒的樣子看不明白他心裡究竟是在想什麼，於是若曦便跟著十三爺逃一般的離開了大殿，去了耳房。

“高無庸~”大殿恢復熱鬧，胤禛低沉的喊了一聲：“查查允禵在哪？把私下他帶去東暖閣等我。”

高無庸點頭，然後便匆忙出去吩咐。皎潔的月色，清新的空氣，讓高無庸如釋重負。他看到花叢隱匿處，一個孤影，對著月光喝著酒，悄悄過去，發現，的確是十四爺。

“十四爺吉祥”高無庸福了福。

“哦？”允禵轉了身，然後明眸皓牙的對著他，一笑，這笑，透著釋然，更透著無助：“高無庸？你怎麼來了？”

“皇上找您。”

“可是什麼事？難道是……”允禵一愣：“若曦……”

高無庸無法回答，只是點了點頭，“請十四爺跟奴才走一趟吧。”

允禵沒有再過多問，畢竟身邊的是皇上的貼己人，他也根本問不出什麼。

“十四爺，奴才多一句嘴。”允禵不屑的點了點頭，“皇貴妃已經是皇上的人，如何能保全皇貴妃，如何能保全自己，王爺心裡也自有定數，所以，皇上問到的話，王爺回答請慎重。”

“謝了~”

允禵一直不屑於小節，但是對於高無庸善意的提醒，還是萬分感謝，只是心中不明白，高無庸為何如此為他和若曦著想。一路上，他都若有所思，只希望自己能夠保全若曦。其實，高無庸心裡卻比誰都明白，宮裡的事情，素來只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份，更何況，牽扯到了若曦姑姑，更要慎重至極，如若一個不小心，牽連的更有怡親王，只怕是皇上心有不快，難以再釋懷。

“高無庸！”剛到了東暖閣，一個端坐在大殿之中的黑影，便開了口。

“皇上……”高無庸應聲跪下，身後的十四爺，卻不為所動，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

“你退下吧。”胤禛吩咐著，高無庸匆忙起身，然後瞥了一眼十四爺，只見，十四爺對他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他鬆了口氣，然後關上門，退了出去。

裡面說話的聲音，極其小聲，看的出，皇上一直在壓制著自己的語調，只是時而，聽到十四爺狂傲的聲音，不停的重複：“那又如何？……那又如何？”

高無庸歎了口氣，已經不忍再繼續聽下去，“砰”的一聲，東暖閣傳出了瓷器碎地的聲音，接著便是壓抑很久的嘶吼：“你以為朕真的不能拿你怎麼樣嗎？”

語氣裡，充滿了讓人徹骨的殺氣。接著便是十四爺推門而出的聲音：“那我等著。”

“高無庸，派人把狂徒壓到壽皇殿！”

“哈哈……”豪氣的笑聲從十四爺嘴裡傳出來，然後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高無庸跟著出去，派人去壓制。

“十四爺，你如此……”高無庸深覺自己剛剛的提醒沒有起到作用，微微有些無奈。

“一切罪責都在我身上，不然，他也不會如此動怒。”

一切罪責？那便是若曦姑姑無事了？高無庸心裡有一股說不出的滋味，看著十四爺被侍衛押走的身影，他愣了愣神，那強壯健碩的身軀，從來不曾因為囚禁而彎曲，一瞬間，高無庸開始後悔，如果剛剛沒有說出那句話，就好了，但僅僅是一瞬間。

“高無庸，吩咐下去，把允禵囚禁在壽皇殿，不許外出，只保溫飽即可，有任何事，都必須向朕報告。”

胤禛的話，顯然是堅定決然。高無庸暗自思忖，以往就連沒有收回若曦姑姑下嫁的聖旨，皇上都只是將他看守在壽皇殿，從不曾真正的限制自由，十四爺日子過得也是猶如賦閑的王爺一般，畢竟，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如何也不至於將他逼到絕境吧。可是，此次，只保溫飽即可，卻是那般恩斷義絕。

胤禛緩步走出，黑暗中，眼角閃耀著淚光，高無庸揉了揉眼，可是，淚水卻在他的眼裡一起放大。

“皇上，通傳哪？”見皇上已然走到了院子，高無庸連步跟上，好奇的問著。

“呵，朕還能去哪？還有哪是朕能去的？”胤禛自嘲著，可是走的卻是西暖閣的方向。

想必如今的皇上，是想去西暖閣要一份解釋，一份可以不合理，但是會讓他心安的解釋……

西暖閣周圍，沒有絲毫的光亮，唯有正屋，依稀搖曳著燭光，還有燭光映照出的那抹人影。

見皇上停住了腳步，高無庸忙忙低聲問著：“通報嗎？”

胤禛苦笑著搖了搖頭，然後揮手示意高無庸退下。高無庸無奈的看了一眼燭光下期期艾艾的人影，然後低下頭走了出去。

寒風習習，高無庸謹慎的站在院外，可是院子裡，卻沒有任何聲音。

“……不要為難十四爺……”

“……我的心，有多痛？”

院子裡的聲音，越發的響亮，高無庸也從那些隻言片語中，得知了大概的情況。

“你護他周全，他護你周全……”

高無庸小聲喃語。剛剛的允禵，竭盡全力，想要將胤禛的所有怒火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而此刻的若曦，更是不惜惹怒胤禛，傾其所有去維護允禵……正是因為這樣，胤禛看到了他們之間不言自明的相互，身心更覺疲憊。

許久之後，胤禛的身影出現在高無庸的眼界，卻聽見若曦在他身後嘶吼著：“如果你因為我，而對十四爺做什麼，那我們之間……”冷笑，胤禛的臉上又浮現了一絲冷笑，神色幽然的回頭看了一眼，然後語氣沉重的說著：“若曦，拿感情要脅朕，你很在行嗎？”之後，就大步的離開了西暖閣，也帶著他殘缺的心。

夜色之下，霧氣漸起，高無庸跟在胤禛的身後，一直走著一直走著，好似故意繞開，又好似漫無目的，高無庸不敢開口，因為皇上那比霧更沉重的神情，讓他害怕，他也知道，這樣的情景，只有讓皇上自己去消化，也許等某一刻，他便想明白了，某一刻……

“選秀最後留下的兩個女子是？”胤禛止步回頭，好像很有興趣的問著。

“啊……”高無庸一驚，緩過神後，趕緊回復：“是……李貴人……還有……安嬪”

“哦……李……貴人在哪個宮？”好似從胤禛嘴裡說出別的女人的名字，是件很困難的事……

“長春宮”

“那去長春宮，帶路”高無庸連忙提著燈帶路，可是，心裡卻好似做賊一般。

“對了，通報一下吧。”

皇上來後宮，素不愛通報，可是，今日卻一改往日的低調。高無庸心裡有了答案，但是，他卻清晰的明白，一旦通傳，明日的後宮會是如何的場面，而若曦姑姑那邊又會是怎樣的境界，沒有明說，只是往前通傳著。

到了長春宮，高無庸停住了步，因為早有通傳，所以長春宮異常熱鬧，宮女太監都好似看到了飛黃騰達一樣，賣命的準備著。高無庸站在門外，等著皇上進門，然後他關門便可。可是，胤禛同樣停在了門外，好似有些不自然，轉身又欲走，前行幾步，又回頭，有些無奈的看著高無庸：“陪朕進去。”等到皇上大踏步進去後，高無庸才一改剛剛嚴肅的表情，情不自禁的笑了笑，既然如此，皇上又何必強迫自己呢？

高無庸是第二次見過李貴人了，本來她是在劃掉的名字裡的，可是因為是秋菊的表妹，而皇后又開了口，便賣了個人情，把她留下了。沒想到，她的機會來的如此突然。曾經，剛進雍王府的時候，高無庸還是一個沒名沒姓的小太監，因為家裡實在太窮，下面又有了一個兄弟，父母才狠心將他送入府。慢慢的，因為他能幹多勞，守口如瓶，而被胤禛賞識，便一步步成了雍王府的總管。可是，正在他在雍王府平步青雲的時候，家裡的那個兄弟，卻因為私占土地，被官府拿下，而他是家裡，唯一的血脈。家裡人寫信求高無庸能動用關係，免去兄弟死罪，可是，高無庸自己心裡明白，雖然在雍王府成為近侍無限風光，可是自己的主子，是一個不近人情，更不願意包庇下人的人。百般無奈之下，只好找了一向愛惜奴才的嫡福晉。事情如願解決，高無庸也欠下了一個大大的人情。

那日，皇后便是帶著“請”字而來，高無庸，也沒用拒絕的到底，便動了動手腳，他知道，是她還是她，對於皇上來說，都一樣的不曾上心。只是，他在事成後，見到李貴人時，心，卻是狠狠抽搐了一下。神似的相貌，如此鮮活，好似，年妃依在一般。他開始後悔自己的行為，更預料到，這會是一場後宮的劫難……

“皇上吉祥~”李貴人身著輕紗，款款而來，臉上是媚到心底的笑。

“平身吧。”胤禛草草回答著，此刻的他，只是想有一個落腳的地方。可是，等到李貴人緩緩抬起頭的時候，帶給他的卻是內心的震撼，目瞪口呆的看著，啞然失聲。

“皇上~~”李貴人前行了幾步，胤禛並沒有躲閃，而是迎了上去，倒吸了一口涼氣，用手抬起她的下巴，仔細的看著，然後鬆了口氣：“你不是她。”

“恩？”李貴人顯然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木訥的看著胤禛，卻看到他連連的搖頭。

一側的宮女太監紛紛識相的離開，可是胤禛卻開了口：“高無庸，送進來幾壺酒。”

高無庸點頭，忙忙放在了桌子上。只見李貴人，疑惑的看著皇上，不知道他究竟是何意。

“能喝酒嗎？”胤禛抬頭，問著李貴人。李貴人搖了搖頭，帶著一絲絲羞澀。胤禛一愣，也是，這些普通的女子，根本都不沾酒，哪像若曦，酒量跟十三弟可比……想著想著，他便不停的往嘴裡灌酒，直到灌倒自己麻醉。

兩壺酒，都進了胃裡，胃便開始生生的疼著，胤禛開始醉了。

“皇上，奴婢服侍您睡吧。”李貴人摻起顫顫巍巍的胤禛，往屋裡走去。

“高無庸……”酒醉的胤禛好似還有那一絲清醒，不停的喊著。

“奴才在，皇上吩咐什麼？”高無庸跟了上去。

“回養心殿。回養心殿。”胤禛大叫，用手推開了李貴人。

此刻，李貴人的臉色，是異常的難堪，原來她這裡只是一個買醉的地方，卻不是可以留下的地方。其實，這便是事實。之所以胤禛會來新晉的妃嬪這，是因為他們剛踏入皇宮不久，根本不知道皇宮的內情，換個老人的話，又不知道該如何臆測和誹謗今夜的情景了。

即使這樣，胤禛也不願意用自己的行動將他和若曦的關係推向破滅……

就這樣，伴著黎明的光輝，高無庸纏著酒醉的胤禛，一步一步的回到了東暖閣……

不知道十四爺和皇上之間到底談論了什麼，只怕是這次的事，真的觸到了皇上的底線……高無庸內心揣測著，此刻的胤禛，好似又恢復了以往的日子，每日每日的在養心殿從黎明熬到黃昏，從黃昏熬到黎明，除了上朝和接見大臣之外，幾乎與世隔絕。胤禛可以容忍若曦一而再再而三的小性格，也可以容忍若曦大大小小的吃醋，可是，他卻不能容忍這樣的隱瞞和欺騙。

“高無庸~”臂膀酸痛，正在揉著的胤禛開口。

“皇上？什麼吩咐？”這幾日連著都是黑臉，高無庸回答也顯得異常謹慎。

“囑咐太醫，沁皇貴妃那邊，要多補補。”這樣飽含深情的一句話，被胤禛刻意的平淡說出，不知道，究竟是為了騙別人，還是為了騙自己的心。

“是…”高無庸彎著腰退下。

“等等，把宮內上好的燕窩都送過去，朕用不上。”無盡的愛，淹沒在這樣的點滴關心之中。

而這邊，若曦正在胤禛的舊人新寵之間徘徊，神情疲憊，往往是心痛難忍，卻還得裝出一份微笑的樣子，有時候，忍到極限，也會關門清客，後宮就像透風的牆，失寵這樣的事，雖然異常常見，可是發生在若曦身上，卻讓她們沾沾自喜，比自己得寵更加跋扈。而這些人們，也從來不在乎若曦的痛苦，更不介意若曦的逐客令，總是毫不介意的第二天再來，周而復始，若曦也便再也忍不住了，讓蘭心給高無庸傳了話，說是要回園子裡住，堅定不移，可是隱隱約約，還是存在了一絲期許。

高無庸不敢懈怠，知道了蘭心的傳話後，立刻彙報：“皇上，沁貴妃娘娘……”高無庸的話，根本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這個封號，就讓正在全心全意批閱奏摺的胤禛，臉色猛然蒼白，有些欣喜，又有些無奈，死死的盯著高無庸，期待著他繼續說下去。

“說是皇宮不適宜她，娘娘要回園子。”

“哼~”星星點點的喜悅暫態土崩瓦解，冷淡和自嘲佔據了胤禛的臉：“隨她隨她。”可是，這句話，怎麼聽都那麼違心。

“是。”高無庸無奈的準備退下去的時候，胤禛再一次開了口：“讓蘭心紫月還有太醫跟著，她和孩子，不能有任何閃失。”胤禛的話，更像是聖旨：“也快速傳旨去圓明園，收拾好四宜堂，通風換氣。”“還有……”胤禛又開始了碎碎念，可是，在高無庸眼裡，這樣的皇上，似乎更正常。

高無庸退下之後，胤禛緊緊的握住自己的手，直到青筋暴起，然後又歎了口氣，無奈的漸漸鬆開了手。若曦，還如以往那般的固執，如往常那般，從來不給她和自己留任何退路。而他，偏偏愛極了這樣的若曦。

【番外之高無庸：風波迭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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