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悄悄話

第五十章

一步一步的走在似乎沒有盡頭的路上。待我回到西暖閣，已是夕陽殘輝散落在大地上。

“娘娘，你去哪了？怎麼了？”

蘭心看我臉色不對，趕忙上來扶我。我對她搖了搖頭，然後獨自一人走進了房內。胤禛，如今，即使我願意，卻怎麼也無法接近你了。我們之間是不是只剩下空氣了？還是，我們之間僅僅剩下蒼白而無力的回憶了？我也只能緊緊的握住，你給我的回憶了。

可是，我的心，為什麼還在不斷的掙扎？我的心，為什麼還在不停的痛著？就算到了這個境地，我還有什麼，放不下？ 就讓我這樣的守在，你曾經存在過的空間，呼吸著你的氣息，騙著自己你從未曾遠離吧……

抬頭，看著被太陽渲染的通紅的雲彩，心裡痛苦的想著，也許，落日餘暉，便是如今你我之間的愛情吧。我癡癡的看著門外，幻想著，也許，很久很久之後的一個傍晚，夕陽下，我便可以清晰而又模糊的看到那個讓我牽腸掛肚的身影，帶著久違醉人的笑，靜靜的款款向我走來，那時候，我定會滿臉期待，滿腹相思，癡癡看著他被夕陽拉長的身影，久久看著他被夕陽照耀的一路，對他微微一笑，然後輕輕的喚一聲：“胤禛，你回來了。”

只是，我不知道，這一幕的到來，會不會耗盡我和胤禛之間，今生還剩下的為數不多的時間。可我，願意等待。除了等待，也只剩下等待。

漸漸入秋，一陣陣蕭瑟的秋風，吹落滿地枯落的樹葉。一陣秋雨一陣寒，以前因為弘軒和雲起而患的腰痛，也隨著天氣的變化折磨著我的身體。然而，最痛的永遠不是來自於肉體的疼痛，而是心裡的糾纏折磨如毒刺一般。

我已然不知道自己留在宮裡還有什麼意思。唯一的，便是能伴著弘軒和雲起的成長，然後靜默的等待著雍正十三年嗎？

自從上次養心殿門外的一眼，我便許久沒有看見胤禛。只是依稀從弘軒嘴裡零零碎碎的隻字言片語。熹貴妃曾經來過西暖閣，也只是相互客套的寒暄了幾句，然後便各懷心事的散開。我不知道她為何突然拜訪，卻也不想再猜測，不願意讓自己更累更煩。

我靜靜的站在案桌旁，不斷的練著字帖。沒有了胤禛的筆，練字總覺得不舒服，也越發覺得自己的字不像胤禛的字了。也許，時光飛逝，有一天，我的身上，我的世界，便毫無胤禛的痕跡了，只是，我不知道自己的心，何時才能真正的放開。

“額娘，額娘，你看他……”雲起跑進屋，躲在了我的身後。我往外一看，正瞧見弘軒拿著一把弓箭指向雲起。

“軒兒，那東西太危險，放下。”

弘軒嘟噥著嘴，放下手中的弓箭：“額娘，我是鬧著玩的。”

“你這是胡鬧，會傷了別人，也容易傷了自己。”我一把奪了弘軒手中的弓箭。

“這東西是哪來的？”弘軒看了我一眼，自豪的說著：“今日尚書房的師傅教騎馬射箭，阿瑪檢查功課的時候，誇我技法純熟，賞我的。”說著，得意洋洋的對雲起做了個鬼臉：“阿瑪說了，這可是以前皇爺爺留下的。”

聖祖爺的弓箭？沒想到弘軒這麼小，就如此出眾，更沒想到，胤禛竟然把如此貴重的東西賞給了剛滿六歲的弘軒。還好，我看了看身邊的兩個孩子，還好，胤禛並沒有因為我而冷落這兩個孩子。我仔細的摸著弓箭，勾起了以往的回憶。

“既然是你阿瑪賞給你的，我就暫且還給你，只不過，不要讓我再次看見你隨意拿這個東西鬧著玩，更不要辜負了你阿瑪對你的希望。”跟弘軒吩咐完後，我帶著雲起緩緩的走進了裡屋。

“額娘，你又在練字嗎？”雲起乖巧的問著。我對她一笑，點了點頭。

“額娘教雲起寫字好嗎？”雲起問著我。

“好啊，只要你願意學。”

就這樣，我一筆一劃的教起雲起寫字。有弘軒和雲起在身邊，總會覺得時間過得很快，不像獨自一人的時候，總覺得生命太過於漫長……

第二日，我正在小廚房精心準備中午的膳食。本來無需我動手，可是總想找事去消磨漫漫時光。正當我哼起歌切菜的時候，卻無心的切到了手指，頓時血湧了出來。十字連心，果然痛楚不堪，正當我想包紮一下的時候，高無庸慌慌張張的闖進了西暖閣。

我見到高無庸，著實驚訝。難道是胤禛？我的心，有了一絲驚喜。

“娘娘，不好了。”高無庸神情慌張的跑到我的面前，面色蒼白，手上還有這絲絲點點的血跡。

我被這樣的高無庸嚇得不輕，扔下了手上的刀，抓住他，不停的問著：“出什麼事了，皇上出什麼事了？你快說啊……”

“娘娘，弘軒阿哥騎馬射箭的時候，從馬背上掉了下來，腿好似……”

“好似什麼？”我目光裡充滿了恐懼。

“奴才不知道，太醫正在會診，皇上為了救小阿哥，也摔倒在地了，如今，是亂成了一團。”

聽到弘軒和胤禛都受傷了，我的心如枯槁：“他們在哪？”

“小阿哥不易挪動，所以還在無逸齋……”顧不得聽下去，我連跑帶顛的往無逸齋跑去~~~

無逸齋在聖祖爺時期，便是給皇子皇孫們讀書學習騎馬射箭的地方。為了讓他們靜下心學習，特地把位置放在宮裡偏遠的一隅。我在前面慌亂擇路的跑著，高無庸在後面氣喘吁吁的跟著，嘴裡還不停的大喊：“娘娘，慢點。”

待我到了無逸齋的院子，發現空無一人，只剩下地上斑駁的血跡。只是不知道，這究竟是胤禛的血還是弘軒的血跡。我蹲在地上，放聲大哭。忽然聽到一旁的吵鬧聲，才發現一旁的側房內，擠滿了人。瘋狂的跑了過去，推開圍繞成圈的人群，發現弘軒赫然躺在床上，腿還在不停的流血，而胤禛死死的拽住弘軒的手，全然不顧自己的手臂也在不停的流血。一群太醫在會診。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一切，不知所措。太醫要為弘軒固定大腿，胤禛不得不退到一旁，他轉眼，看到了我的存在。

“若曦……”他猶豫了半天，開口喊著我。我卻恍若未聞，只是死死的盯著弘軒因為痛苦扭曲的臉。

“若曦，你的手怎麼在流血？”胤禛有些驚慌：“來一個太醫。”

不說倒沒有感覺到疼痛，一說，反而試到了鑽心的痛，伴著刺骨的傷。

“不用，我沒事。”我揮了揮手，示意一切以弘軒為主。

手上的血依舊淌著，胤禛緊緊的皺著眉頭，忽然，捏著我的手指，放入了他的嘴裡，輕輕的允吸著：“這樣就不會痛了。”

我的淚涓涓留下，用手撫摸著他受傷的手臂，輕輕的問著：“疼嗎？”

“我沒事，對不起，若曦，我沒有保護好弘軒。”說著，他便把我攬進懷裡，久違的懷抱，久違的溫暖，會長久屬於我嗎？

“皇上，已經固定完畢，六阿哥受傷並不嚴重，但需靜養。”太醫跪在了地上，稟告著。

“去開藥吧。”胤禛淡淡的吩咐著。

“可是，皇上您的傷……”太醫看著胤禛的胳膊，問著。

“一會再包紮吧。”說著便拉著我，走到床前。

弘軒看到我的到來，蒼白無力的笑了笑：“額娘，兒子讓您擔心了。”

這句話，徹底讓我淚崩。如此小的孩子，不喊痛，不罵疼，只是自責自己讓我擔心。

“疼嗎?”胤禛問著，一旁的我，卻說不出半句話。

“不疼。”弘軒用袖子擦了擦自己額頭的汗水。

“好兒子，夠堅強。”胤禛緊緊的握著我的手，笑著看著弘軒，眼裡隱隱全是淚。

“阿瑪疼嗎？”弘軒伸出小手，輕輕的摸了摸胤禛的手臂。

“不疼。”胤禛的語氣堅定的回答著。

隨後，胤禛便去外殿包紮傷口了，而我留了下來，喂著弘軒湯藥。弘軒躺在床上，掙扎的喊著：“好難受，好痛……”一聲聲呻吟，卻如此微弱而清晰。

“怎麼突然疼了？”我慌亂的看著弘軒：“腿不舒服嗎？”

弘軒卻淚眼汪汪的看著我：“其實，一直都很痛，鑽心的痛。”

“傻孩子，跟阿瑪額娘還逞強是麼~”我喂著藥，眼淚吧嗒吧嗒的落著。

“我從馬上摔下來的時候，阿瑪用手墊在了地上，他定是比我還痛。我也不想讓他擔心。”

這樣的一瞬間，讓我清晰的想起，為我擋箭時胤禛的神情和動作。有時候，就這麼一瞬間，人的弱點，人的在乎，一覽無餘。

回到西暖閣的弘軒，拄著小拐杖，站在院子裡，向一旁坐著的雲起，大肆宣揚著自己落馬前的矯健騎術和英勇身姿。

“當時，我可是策馬揚鞭，直奔天涯……”弘軒正在津津有味的說著。

“直奔天涯的摔了？”雲起在一旁偷笑著接嘴。

弘軒聽到後，臉頓時黑線：“那時候我還沒有摔，我雙腿夾著馬肚子，身子向前一傾，無比威武的跳過一米高的欄杆……”弘軒沉浸在那時的場景之中。

只見雲起，輕輕拽拽了他的衣角：“哥哥，其實我想聽你摔倒的那段。”

我聽到雲起的話後，不禁撲哧一笑，弘軒看了看雲起，然後又看了看我，氣的咬牙切齒，嘟噥著說：“算了，你們都是女流之輩，根本不懂男人的世界！！”

聽到還是小人的弘軒說男人的世界，我和雲起笑的更歡了。

“阿瑪，阿瑪”弘軒的幾聲喊叫，讓我停止了笑。“你看額娘和妹妹，都在欺負我。”

“哦？”匆匆而來胤禛目光停留在我身上，然後微笑的問著弘軒：“怎麼欺負你？”

“阿瑪，你說，我摔馬前的表現，好不好？”弘軒執意問著胤禛。

“當然好啊，就連摔也摔的很帥氣啊！”胤禛也跟著我們打趣著弘軒。弘軒聽到胤禛的回答後，像泄了氣的皮球站在那裡，任由我們笑。

弘軒的事情之後，我和胤禛沒有很明確的談過什麼，只是都相互默契的讓那段不愉快風輕雲淡了。和胤禛默默相視，聽到他們的笑聲，這樣的幸福，我很珍惜。

隨後胤禛牽著弘軒，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內廳。弘軒坐在椅子上，而胤禛則單膝蹲地，小心的，仔細的端詳著弘軒的傷口，噓寒問暖。

“阿瑪，我是男子漢，我沒事。”弘軒固執的說著。我明白昨夜還是在不停的呻吟著傷口痛楚的他，只是不願意自己的阿瑪總為自己的傷勢擔心。

“倒是你，阿瑪，你胳膊受傷了，每日還要批改那麼多奏摺麼？？”

胤禛只是愛撫的摸著弘軒的額頭，想說些什麼，卻好似堵在嗓子裡似的。弘軒這麼淡淡的一句，也觸動了胤禛的內心吧。血濃於水，是化不開的關心和疼愛。

我在小廚房準備著，因為怕弘軒和胤禛都傷到骨頭，於是清早便派人去禦膳房拿來了新鮮的骨頭，準備給弘軒熬湯喝。忽然聽到背後傳來的聲音：“別那麼忙，小心點，手還沒有好，不能碰水……”

聽到九五之尊的胤禛，如此貼心的說著細微之處，心裡好似開了一朵朵鮮花。胤禛緩緩走來，然後從背後抱住我，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咦，好香呐~~~”

“當然呐，從大清早就開始用小火熬著呢……”我向胤禛解釋著。

“不，我是說，你好香。”

如此曖昧的一句話，溫暖了整個世界。我的面上忽的就紅了起來。然後笑斥著胤禛：“不要忘了，你的胳膊還有傷呢！”

“這該死的傷~拖後腿。”胤禛在我背後暗自罵著。我卻因為胤禛的話，而笑的面紅耳赤~~

“病人餓了，病人已經聞到飯香了，病人要吃飯。”在小廚房的我，聽到內廳傳來弘軒的聲音。

胤禛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病人氣場真大。”

“哎”我輕輕的歎口氣，裝作無奈的樣子，指了指胤禛的手臂：“這一屋的病號啊~~~”

“還說，”胤禛給了我一記爆栗，毫不示弱的說：“你不也是病號。”

“呵，你的手好了是麼……”我裝作要撓他的樣子，怕癢的他悻悻的轉身走了出去。

“來啦來啦~病人大人，你的飯來啦~”

我先把煲好的湯端了上來，對弘軒說著。並且在胤禛弘軒和雲起每人身前都乘了一碗。弘軒左右看了看，然後開始鬧著：“為什麼阿瑪那碗比我大~~”

我瞪了他一眼：“因為阿瑪是大人，你是小孩。”

弘軒看了看胤禛，然後撅著小嘴：“碗大就碗大吧，肉還比我多……”我和胤禛相視而笑。

“軒兒，你說你這愛吃肉的習慣，像誰？”我打趣他。

“我的兒子，你說像誰？。”胤禛眨了眨眼睛，打著圓場，“肯定是像我，我小時候，也是頓頓都要肉的。”

不說倒罷，胤禛一這麼說，弘軒就更加底氣十足。

“來，阿瑪把肉撥給你吃。”胤禛寵溺的看著弘軒，然後細心的用筷子剔除掉骨頭，把肉放在弘軒碗裡。

“不能光顧著吃肉，湯一定要喝完，這樣你才能早點好。”我儼然一副嚴母的樣子，哎，一副慈母的心，卻被胤禛逼成了嚴母的面孔。

這樣一幅父慈子孝的場面，被高無庸的到來打亂。

“皇上。”高無庸跪在地上。

“什麼事？”胤禛一邊喂著弘軒一邊問著。

許又是前朝有事吧，我感慨著如今已是多事之秋。可是，奇怪的事，胤禛語畢之後，卻沒有聽到高無庸的回話。高無庸靜靜的跪在地上，連頭都不抬。

“快點說。”胤禛有些煩躁的說著。

“皇上，熹妃娘娘請您去長春宮一趟。”

“長春宮？”胤禛看了看，估摸著是怕我心裡不舒服，然後疑問的看著高無庸。我心裡也在打著問號，熹妃是在延禧宮，長春宮又是住的誰？

“太醫說，長春宮的李貴人，有喜了。”

隨之而來的這句話，如晴天霹靂，震撼了我的世界。我轉過頭，不相信的看著胤禛，胤禛也目瞪口呆的看著我，然後驚訝的問著：“何時的事？”

“今天太醫剛把的脈，說是快兩個月了。”

兩個月？那不正是我和胤禛冷戰期間嗎？我蒼白無力的笑了一聲，然後喊著“蘭心，紫月，來服侍格格阿哥進餐。”然後留下呆呆的胤禛，直接走進了內房。“砰”的關上了門。

“把阿哥格格帶出去。小心阿哥的腿。”門外的胤禛冷冷的吩咐著蘭心和紫月，話語裡聽不出絲毫的感情。

你不是該開心嗎？這不應該是宮內最大的喜事嗎？你本來子嗣不多，而前朝後宮也都在盯著你的子嗣，如今，時隔多年，你又喜獲一子，如你所願，如大臣所願，難道不應該全國歡騰，大赦天下嗎？我想起了我們之間那個未能出生的孩子，這樣很好，不是嗎？我虧欠你的，有人替我補償給你了，而且別人做的更好。

這段日子，我飽受痛苦的守著西暖閣，心灰意冷的等著你回來，你呢？你卻逍遙在女人鄉之中了。可笑！我笑自己的癡念，我笑自己的瘋癲，我笑自己陷入了這個巨大的諷刺之中。

我緊緊的捏著被單，直到被我抓開一個一個洞。我舉起已經殘缺的被單，癡癡的笑著，然後瘋一般的撕扯著所有的一切，直到手上全是勒痕，直到被單上點染著我的血跡。

“若曦，你開門，若曦……”門外的敲門聲，喊叫聲，卻如隔世。我不想哭，不想鬧，不想跟他爭吵，更不想拿著我們的愛，去可笑的質問他。一切，心灰，意冷。

“馬爾泰若曦，你給朕開門。”

胤禛瘋魔般的敲打著門，用腳不斷的踢著。朕？對，你是皇上？你擁有後宮佳麗，但是，那又怎樣？我不愛封號，自然不懼怕失去；我不喜奢華，自然不怕窮頓，我追求的，至始至終都是愛和幸福。所以，即使，你是皇上，你又能限制我什麼？

“若曦，你說話，你說話好不好……”

胤禛聲音逐漸嘶啞，一聲聲一句句夾雜著祈求，都說到了我的心裡，觸動著我所有的神經。可是，讓我說話？我還有什麼話可說。我要如何面對這樣的事實，我又要如何面對你的千般無奈、萬般理由？我已無話可說。沒有希望，沒有奢求，卻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內心依舊化成了血水一般。

捂住自己傷痕累累的心口，我問自己：“馬爾泰若曦，你還愛這個男人嗎？你還要這個男人嗎？”

茫然，只剩下，茫然。我愛他的心，早已超出了自己能承載的界限，如生命一般沉重的愛，早就讓我無法解脫了吧。我想要抓住我的愛情，因為它已經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信念和最後的溫存，可是，為什麼，我拼命拼命都抓不住？

我可以為愛付出，為你捨棄一切，執著的再一次回來；我可以為愛執著，為你委屈求全，在後宮的夾縫中生存著；我也可以為愛癡狂，為你失去自己，與你共同堅持著相守亦相惜的諾言。可是，這些這些，我換得了什麼？如今，我是不是又該為愛學會成全？這樣才算愛的完全嗎？我可悲可憐的尊嚴……

許久，久到我已分不清日月，外面的喧擾聲，終於漸漸停止。剩下的是一聲聲長短不一的歎氣。

“皇上，熹貴妃娘娘派人來傳話，說在長春宮等著您呢……”高無庸顫顫巍巍的請示著胤禛。

只聽胤禛狠狠的拍了一下門，對著高無庸大吼著：“滾，滾！……”然後便是桌子被掀翻，一切東西落地的聲音。

過了許久，確定胤禛已經離去之後，我才緩緩的打開門，想要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卻在開門的時候，發現門外側大片大片的血跡……

倚著門，慢慢摸著門外側胤禛留下血跡，低頭，看著地面上也有著點點滴滴斑駁的血跡，這麼多這麼多的血，是他未痊癒的胳膊，還是因為砸門又新添的傷痕？我的心，兀自心疼，我還是不能不關心你，我還是不能忘記你，我還是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即使我已經滿身傷害，即使我的心已成了灰。

無力的癱坐在地上，看著滿手的鮮血，第一次，這麼不顧一切的嗷嚎大哭。我們之間到底是怎麼了？一路愛到現在，還沒有愛到天長地久，卻早已愛到傷痕累累、鮮血淋淋……該離開了嗎？該離開了吧！我的腦海裡，湧出了這樣的念頭。曾經，僅僅憑藉著愛，無怨無悔的回到了這麼三百年前的這個世界，如今，愛已經走遠，我還有什麼理由繼續留到這？我是要離開這個充滿愛恨的紫禁城？還是離開這個已如陌生的世界？

“額娘，額娘，你怎麼了？”我已經昏昏沉沉之際，弘軒和雲起的聲音好似從天際傳來。我睜開迷離的眼，看到兩個孩子滿臉淚珠的跪在血跡之上。

“啊？怎麼會有這麼多血啊！”雲起害怕的喊著。

“沒什麼沒什麼……”

我無力的安慰著兩個孩子，弘軒看了看雲起，好似示意她不要再繼續問了。我把他們緊緊的抱在懷裡，想從他們的身上感受到絲微的溫暖。他們乖巧的靠在我的懷裡。讓我抱著，一動不動，只是跟我一起，不斷的眼淚，滾滾而下。

蒼天啊，如果你給我們安排的是這樣的結局，那何必讓我回來？又何必讓我生下弘軒和雲起？他們，始終是我和胤禛之間，理不清的聯繫和割不斷的牽掛。一切仿佛被凍結，心痛的無法呼吸，心裡默默的祈求著蒼天把我麻醉。

“如果”我張嘴問著兩個眼淚汪汪的孩子：“額娘問你們，如果，必須從額娘和阿瑪裡面選一個人，你們會選誰？”

我的問話，讓弘軒和雲起頓時睜大眼睛，然後不解的看著我，雲起正準備說什麼，可是弘軒卻搶先問著：“額娘為什麼這麼問？”

“額娘只是想知道一個答案，想做出一個決定。你們願意跟額娘生活在一起嗎？”

我含糊的回答著，無奈于無法向他們敘述一切原委，也不能讓他們明白我的想法。承歡的事，在我心頭如一根刺般，在我內心，也是不願意捨棄這兩個孩子。

“可是，阿瑪怎麼辦？”雲起抬頭期望的問著我。

正當我想開口說的時候，弘軒定定的看著我，一字一字的說著：“我們是一家人，不能分開，絕對不能。”

“是啊，我們是一家人……是啊，你們阿瑪怎麼辦……”我神情恍惚的重複著這兩句話，淚一點一點的滴在了他們稚嫩的臉上。

遠處的天，已經漸露曙光。我把身旁的兩個孩子抱上了床，折騰了這麼久，也該讓他們好好休息了，況且弘軒的傷，還沒有好。哭累的他們，相互牽著手，不一會就睡著了。

坐在床邊，癡癡的看著兩個孩子，他們的臉上是大片大片的淚痕，睫毛上還沾著未幹的淚水。我摸著他們的臉蛋，不知道剛剛的場景和我的問話，有沒有嚇到他們。

“你們的夢裡，究竟會有什麼？”不願意再打擾他們，便起身，想要回到臥房裡。

出了側房的門，回頭輕輕地緩緩地帶上了門，長長的歎了口氣。可是，一轉身，卻看到了一個熟悉而陌生的身影。

“他們都睡了？”

胤禛低聲問我，很明顯，他的嗓音比走時嘶啞了很多，難道是長春宮裡又發生了什麼事？我疑惑著，在內心猜測著，卻什麼也沒用說。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我又何必去關心？我寧願用沉默去面對他。因為，我怕自己一開口便是責問，更怕自己一開口就會控制不住自己。

忽略掉胤禛的存在，徑直走進房裡，正欲關門，胤禛一個健步沖了上來，用胳膊頂住了門，阻止著我關門的動作。我用力推著，卻看到胤禛額頭緊皺，臉上閃過一絲疼痛的表情，怕碰到他未愈的傷口，便鬆了手。

“若曦，我在養心殿坐了整整一下午，我知道我現在怎麼解釋你都不會再相信，可是，我還是情不自禁的過來了。”

說著，胤禛伸手想要觸摸我的臉頰，卻被我躲開了。定定的看著他，絲毫沒有喜獲孩子的興奮，取而代之的是滿目的愁苦和無奈，就連他的雙眼都是通紅的。我的心開始火辣辣的痛著，心也開始觸動。閉上眼，狠心關上了門。

我想，如果我再多看他一眼，我定會軟弱的撲進他的懷裡；我想，如果我再多一秒不關門，只怕會再也關不上這道門了。關門的一刹那，我看到胤禛通紅的眼裡閃爍著的淚光，脆弱的讓人心疼。

門輕輕的關上了，卻重重的關在了我的心裡。

一瞬間，自己好似崩潰一般，緊緊的靠門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無語淚先流。忽然之間，後背感受到一股力量，才發現，門外的胤禛也跟我一般，依靠著門，坐在了地上。僅僅是一扇門，這也許，就是我和胤禛之間，最近的距離了吧。

“若曦，對不起。我說過不讓你受傷，可我又傷害了你。”

胤禛在門外低聲說著，我在門內默默抽泣。是啊，你又傷害了我，以一種我最不能接受的方式。你的行為，背叛了我們的誓言，更背叛了我們的愛情，也將我們的以後，推到了懸崖上。儘管如此，我還是不願意說話，就在我聽到李貴人有喜之後，我便覺得，什麼都是徒勞，在失去的痛苦與心碎的夢魘中。

門外傳來了胤禛喝酒的聲音，不，那是生生的往喉嚨裡灌的聲音。我心疼著，往日不沾酒的他，一次次事件之後，也漸漸學會了借酒消愁。此時此刻，我也好想好想大醉一場。

“若曦，都怪我，都怪我。可是，你可以不可以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我強迫著自己，去努力聽，即使這個過程，對我而言，極其殘忍。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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