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悄悄話

第二十九章

赫然入眼的八個大字，病重？病重！這兩個字如閃電擊中我的大腦。我緩緩的坐了下來，心如被抽離一般，手中的信翩然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我隨即又起身撿起，把信拿到燭臺上燒毀。我明白，胤禛病重這種大事，不能讓其他人知道。

看著眼前閃耀的燭光，心境如萬丈玄冰一般。忽然覺得一陣刺心的疼痛，緩過神，才發現燭火已經燒到了自己的手指上，看著通紅的手指，沒有任何表情，沒有任何思維，沒有任何語言，在我心裡，隱藏很久的思念與掙扎，一點點被撕開，暴露在空氣之中，而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傷口，赤裸裸的感受著愈痛的傷口，沉默沉默，只能沉默，也只剩下沉默。

淚水一點點滴下，我用手捂住了胸口，我想，我已經找不到自己的心跳了。我能怎麼辦？我又該怎麼辦？如果可以，我寧願承受傷痛的人是我，哪怕傷痛一點點放大，直到是原本的千倍萬倍，我也心甘情願。

衝動燃燒完理智，我的腦海裡只剩下“回去”兩個字。可是出宮不易，進宮更是難。除了胤禛，除了十三，我沒有任何入宮的辦法。我隨即又搖了搖頭，就算我回去又如何？我既不是神醫，興許就連普通的妃嬪都已不再是。我回去只會給本就暗潮洶湧的後宮添上更大的風波。難道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坐在這裡，跟傻子一樣，等著人來通知胤禛的近況嗎？

我狠狠的推開了門，不顧旁人的聞訊，一直沖出了交輝園，坐上馬車，我告訴自己，與再三斟酌，瞻前顧後，倒不如不顧一切的回去，只為了在胤禛身邊，守著半刻，只為了，不讓胤禛失去求生的意念。等我，胤禛，胤禛，等我。

不知過了多久，又覺得過了許久，馬車緩緩的停了下來。顧不上人來扶，我立刻跳下了馬車，走到宮門口，掃視了一眼，直衝衝的往前跑著。

“停！”侍衛首領又一次攔住了我，我顧不上喘氣，忙說：“都給本宮的滾開。”

“皇貴妃娘娘，”侍衛首領帶著一隊走到我面前，築起了人牆：“您不能進。”

我停住了腳步：“皇上不是說了，我隨時都可以回來。你沒聽到？”我的聲音已經開始顫抖。

“可是，”他們跪了下來，“剛剛皇后娘娘已經下旨封鎖所有的城門，沒有命令，任何人都不能出入。” 

在我內心深處的黑暗之中，唯一有著一絲綻明也慢慢漆黑。我的心，也被皇后的這一命令扯碎，揉成一團。看著進不去的城門，那裡面有我心心念念的人，而且我只能眼看著，什麼也不能做，這種感覺，痛不欲生。原來這扇宮門，早已經把我跟胤禛阻隔在不同的世界了，他的喜怒哀樂，疼痛疾病，都亦與我無關。我們之間，只留下來不及的愛了嗎？原來，失去的時候，我依舊會痛，會後悔。

我默默的低下頭，帶著遺憾和不甘，轉身，沿著長的不見盡頭的宮牆，離開。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到交輝園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何等的失魂落魄。只是靠著僅有的一些意識，默默走到了自己的房裡，躺在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想讓自己失去聽說聞的能力，想讓自己與這個世界隔離。

“二小姐，二小姐”迷迷糊糊中，我感受到有一股力量搖晃著我。

睜眼一看，是滿臉憂慮的巧慧，我努力擠出一絲笑容：“怎麼了，巧慧。”

“二小姐你怎麼了？？”巧慧看著我，一直問著。

我搖了搖頭：“很好，沒事。”

“那弘軒阿哥和雲起格格一直在這喊你，二小姐怎麼沒有知覺呢？”

我低頭一看，才看到坐在地上不停哭鬧的兩個孩子，看著他們稚嫩卻像極了胤禛的臉，我忍不住又熱淚滿面，忙扭過頭，跟巧慧擺手：“把他們帶下去吧。”說完便又閉上了眼，不顧兩個孩子如何哭喊著額娘。 

昏昏沉沉之中，我聽到了園子裡一陣慌亂，忙驚醒。難道是十三爺回來了？我的心中突然冒出了這個念頭，顧不得衣帽整潔，便沖了出去，正好撞到了正要過來的十三爺。

我想乾渴的人看到了一點泉水一樣，忙拽著十三爺的雙臂：“怎麼樣？胤禛怎麼樣？”

十三爺皺了皺眉頭，拉起我：“若曦，我們進去說。”我魂不守舍的跟著十三爺。

“直到我走的時候，皇兄還在昏迷，不過宮內已經封鎖了消息。”我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該做些什麼，只是跟木偶一般的點點頭。

“若曦，你要振作起來，你不能這樣。”十三爺擔憂的看著我。

我已經顧不上那麼多，“他怎麼病成這樣了？”

十三爺搖了搖頭，歎口氣：“自你走後，皇兄就一直夜以繼日的工作，不再休息，也不按時吃飯。身旁的人，也不敢有人挺身勸解。今天剛剛頒發了《大義覺迷錄》，本就透支的身體，又加上今天朝堂之上的騷亂，早朝之後，皇兄便讓我隨他去養心殿，誰知路上，他便暈倒了……太醫過來，說皇兄是急火攻心，又加上這些年身體的勞累，便昏迷了。”

“騷亂？”

十三爺點點頭：“剛剛發佈，便群臣反對。”

自胤禛即位之後，他強硬的推行新政，霸氣的執行著各種條約，又加上八爺十四爺殘留的勢力，群臣反對的場面，已經是見怪不怪了，為何這次，胤禛如此急火攻心？

“為什麼胤禛如此動怒？”我疑惑不解的問。

“因為弘曆。”十三爺無奈的說出了這四個字，之後便是長久的沉默。弘曆？弘曆又做了什麼讓平時對他疼愛有加的胤禛如此？我也不敢隨意插嘴，只是默默的又心急的等著。 

“今天群臣的反對，是弘曆帶起的頭。”看著我疑惑不解的神情，十三爺繼續說著：“開始弘曆就反對對曾靜的審訊，他一直強調應該殺一儆百，可是這次皇兄卻鐵了心以德服人。所以，難怪弘曆這小子會如此反對《大義覺迷錄》了。”

我雖然深知弘曆有自己的見解和個性，也知道他所擔心的，也都是來自于對阿瑪的愛，可是卻不得不對他引起的胤禛生病，而有偏見。如此淡定的一個孩子，為何如今極力反對胤禛？難道是因為承歡？難道是因為塞布騰？想到這裡，我的心不禁寒了。

十三爺似乎是看出了我的擔心，他給了我一個同樣的眼神。我不禁搖了搖頭，父子之間，如此的疙瘩，該如何才能解開？

片刻的靜默後，我毅然決然的說出了這句話：“我要進宮。”十三爺隨即眉頭緊皺。

“不行？”我試探的問，然後又否定“我一定要去。”

十三爺用一種愁苦的眼光看著我：“如今進宮，是非常時期啊。皇嫂已經下令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入，何況前段時間，你跟皇后之間……皇兄又在昏迷，又加上有弘軒，你去，更是不易。”

十三爺從幾個方面否定了我想回宮的想法。我知道，我最後一點的希望，也沒有了，我只能在宮外眼睜睜的守著。

“不過……”十三爺欲言又止。我忙豎起耳朵仔細聽，“倒是也有一個辦法，如果你非要入宮的話。”

“好十三爺，快告訴我吧。”

“若曦，你能回去，但是，你不可以久待。”

“見一面就走？”我有些不甘心的問。

十三爺堅定的點了點頭。我歎了口氣，想要長久的相守，真的有這麼難麼？但是能見一面，也總比在這裡苦守著強啊！

“好。怎麼做？”我回答十三爺。

“你假扮我的隨從跟我一同入宮吧，只是你千萬要注意，宮中大部分人都認識你，當然我也會幫你打點好。”

十三爺抓住我的肩膀：“若曦，記住，不可隨處走，不可私自做什麼。”

我深深的明白，那時候，我的一舉一動，都會成為別人打擊怡親王的理由和藉口。我點點頭，也為十三爺肯為我如此涉險而感動~~~ 

身著一身太監服，總覺得全身不適。跟在十三爺身後彆彆扭扭的走著，十三爺不停地回頭，提醒著我：“低頭，走路不要那麼像女的。”我滿腹委屈，可是如今，他是主子，我是僕人，還是不得不得屁顛屁顛的跟著。

已經進了宮門，我的心稍稍的放下了，趕緊用袖子擦了一把汗。臨進入養心殿，十三爺讓我稍稍滯後，自己隻身一人進去了。看著這個我曾每日隨意踏過的門檻，如今卻生生把我攔在外面，心中無限酸楚。時間一點點過去，十三爺一直沒有出來，我的心開始不安，難道是裡面又有什麼情況？

過了許久，十三爺隨著太醫出來。我多想沖上前去向太醫問個明白，可是我卻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太醫從我身邊而過，自己不得不低下頭。十三爺送太醫後，輕輕地走了過來。

“胤禛怎麼樣？”十三爺微微瞪了我一眼，我忙環視四周，“皇上怎麼樣了？”

我心中存著一點點的希望，希望胤禛能夠及時醒過來，把我留下。

十三爺微不可聞的歎口氣，聲音壓到最低：“剛剛進去的時候，太醫還在診脈，情況好像不太樂觀，至今仍沒有醒。”

我自己在心裡默默算了算，直到現在，胤禛應該是昏迷了一整天，我的心不盡的滴血。究竟是怎樣的虐疾，讓他如此受折磨。

“若曦，我已經打點好了一切，你趕緊進去吧，我幫你在外面守著，切記，要快。”

十三爺拍了拍我的肩膀，隨即站在了門邊，示意我進去。這條通往他身邊短短幾步的路，如今對我而言，卻是那麼的艱難~ 

龍床上的胤禛，蒼白的面龐沒有絲毫血色，卻因為因痛苦而有些扭曲，細細的汗珠從他的額頭不斷地滲出，我一邊用手帕小心翼翼的擦拭著他的臉頰，一邊心如刀絞。我開始後悔起自己的離開，胤禛，你能不能理解我的深愛，又能不能理解我的離開？

“若曦，若曦”他迷迷糊糊的嘟噥著，我將耳朵附上，聽清楚他的呼喊之後，淚如雨下。這個幾乎是累到透支，毫無享樂的皇帝，就是外人口中篡位的偽君？就是兇殘不仁的暴君？謀父、逼母、弑兄、屠弟、貪財、好殺、酗酒、好諛、任佞等款款罪行，都壓在了胤禛身上，一向強硬的胤禛面對如此，都無法無動於衷，無法心情氣和，可見他是有多麼大的委屈和難過。本以為，一次次的整傷吏治，一次次的打擊朋黨，早已高度集權，他早已沒有了任何政敵。從任何角度來說，他都獲得了永久的勝利，他應該是輕鬆地，可是他卻很累。本可以是容光煥發、野心勃勃的中年君主，卻被虐疾狠狠困擾，他只能在昏迷中，忍受著一次次痛苦。

如今的《大義覺迷錄》，本來是胤禛對這些罪名的抗衡，可是卻似越描越黑。該處罰的人都已處罰，該清的帳都已清，該解釋的，也都已經解釋。紫禁城的金鼎仍然璀璨奪目，皇帝的寶座也依舊是萬民伏服、高入雲端，玉璽也依舊是集權的象徵，一切的一切，都沒有任何改變，唯一改變的，是坐在寶座上的那個人，有年富力強，氣吞山河，到體弱多病，昏迷不醒。

他為大清貢獻了自己的畢生，他做的一切，換來的是康熙末年國庫存銀700萬兩到雍正末年的5000萬兩！是一整個乾隆盛世的基礎！可是大清呢，給了他什麼？權利？奢華？還是只是無限的悲傷和痛苦和後世無端的猜疑和辱駡？

我多想拉起胤禛，將他藏匿於一個幻想中的世界，在那裡，沒有權利的紛擾，沒有欲望的爭奪，有的只是風輕雲淡的生活。 

我握住他無力的手，坐在床邊仔仔細細端詳著這個我愛了一輩子的男人。胤禛，你什麼時候才能醒呢？你曾說過的，我們也會如畫面上白髮蒼蒼仍相互扶持的老翁和老嫗一般，你如今又怎能忍心沉睡不醒？

“若曦”正當我沉浸在往昔的回憶之中時，十三爺狠狠的晃著我的手臂：“若曦，我們必須要走了。”

我不願意理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那裡只有我和胤禛。十三爺要強行的拉著我的手出去，我一把推開：“十三爺，胤禛還沒有醒，讓我留下吧。”

太多的想念纏繞著我的心，我不忍心離去。十三爺看我如此，苦口婆心的勸解：“若曦，如今宮中已經人心惶惶，你再無聲無息的回來，只怕……”我默默的看著胤禛，仍沒有勇氣起身。

“若曦”十三爺無奈的喊著我的名字：“過一會，皇后就要來送藥，我們還是先避避……”聽到皇后要來，我明白了十三爺的擔憂。果然，結髮妻子就是好，永遠都有著別人企及不了地位。

正當我欲起身，卻發現胤禛死死的抓住了我的手，口裡還在含糊的喊著“若曦若曦……”我忙跪在地上，不停的晃著胤禛：“你醒了是不是？你有意識了是不是？”

“若曦，皇兄在高燒，一直都是如此。”頓時燃起的失望又再次落空，猶如從高山跌入懸崖，粉身碎骨。

好不容易才將自己的手抽出，跟隨著十三爺走出了養心殿，在出宮的路上，從另一條路上看到了正端著藥匆忙而去的皇后娘娘。我從來沒有嫉妒過一個人，而此時此刻，我的內心卻充滿了對皇后的敵意和嫉妒。為什麼，從始至終，伴隨著胤禛的那個人，不是我？為什麼，胤禛生病，守候的人，不是我？不是我，永遠都不是我。 

從花壇另一側，隱隱看到一個筆直的身軀佇立在那，看著華貴的衣著像極了弘曆，我拉住正在快步前行的十三爺。十三爺先是一愣，隨即跟著我的視線望去。

側面去看，真的是弘曆，我欲跑過去，可是卻被十三爺死死拽住。

“若曦，不可！讓任何人知道你在宮裡，都對你和弘軒不利。”

十三爺聲音雖然極低，卻非常震撼。聽到十三爺這樣說，我也開始動搖。是啊，如此時刻，我出現在宮裡，是沒有合理的解釋，而此時的胤禛和十三爺，也護不了我周全。

我堅定地搖了搖頭：“如今，胤禛還在昏迷，我不能在旁邊守著，也不能端湯送藥……”我的聲音越來越小，腦海裡湧上了皇后娘娘悉心照顧胤禛時的畫面，“我只能如此為胤禛排憂解難。十三爺，讓我去吧。”我幾乎懇求了。十三爺眉頭緊皺，想了許久，“好，我就在附近等著你。”看著十三爺鬆了口，我忙匆匆前行。

待到輪廓清晰，才看到弘曆正傻傻的站在那裡，駐步賞著一朵花。我明白此時的弘曆，必定心情也不能平復。雖然，我對弘曆的行為有些不滿，可是想到他便是以後的大清之主，我倒無所謂，可是弘軒和雲起怕是要依靠他，所以還是決定要委婉的說出自己的想法。我開始笑現在的自己，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也學會了權衡利弊，最優選擇？

“四阿哥。”我鼓足了勇氣喊了一聲。弘曆轉過頭，看清楚是我後，滿目的驚訝。不過，果然是老成的孩子，一瞬間的驚異後，又恢復了常色，忙福了一福：“皇貴妃吉祥。”我尷尬的笑了笑，如今，這宮中，還能有幾個人如此心甘情願的說出這句話？ 

見我愣愣的想著心事，弘曆猶豫不決的開了口：“前段時間聽額娘說皇貴妃去交輝園操辦承歡的婚事了，如今回來，可是因為皇阿瑪？”

弘曆說到皇阿瑪時，低下了頭，猶如犯錯的孩子一般。聽到弘曆如此說，我才恍然大悟，自己是何理由正大光明的出宮的。原來胤禛用的是這個藉口，難怪幾次聽承歡說弘曆在園子，卻一直沒有來請安；也難怪塞布騰對我畢恭畢敬。

顧不上想這麼多，最關鍵的，還是胤禛和弘曆之間的心結。

“皇阿瑪可好？”弘曆見我一直不肯說話，有些著急。

“還在昏迷，沒有醒。”我有些幽怨。

“難道……我錯了嗎？”

弘曆眼裡出了幾滴淚水，礙於我在場，又急忙轉身擦乾。看得出，弘曆跟胤禛之間感情很深，這個時候，為了以後阿瑪的榮譽，如此反對自己的阿瑪，定是鼓足了足夠勇氣，也寧願背負一切的責任，哪怕是失去父親的歡心。我忽然覺得此刻的弘曆像極了那時候因為整理吏治而跟聖祖爺幾次衝突的胤禛了。只是，情景不同，此刻的弘曆，根本不必擔心奪嫡之爭，而弘曆也不知道，胤禛自始自終都看重他的任何意見。

“弘曆，你沒有錯，你皇阿瑪也沒有錯。”我下了許久的決心，終於還是決定跟弘曆坦誠布公的談。

弘曆聽到我如此說，滿眼驚異：“皇貴妃也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

我對他點點頭：“喊我姑姑便罷~”

“姑姑，你知道嗎？我這段時期，真的好糾結，好難過。我不明白阿瑪為何這樣做？”

我細心的聽著弘曆說著：“曾靜等賊人給皇阿瑪扣上了十大罪，而且，而且……”弘曆漸漸激動起來：“曾靜等人又說，滿人夷狄，入主中原，得統不正，導致天怒人怨，天崩地塌，災害不斷，人民處於水生火熱之中，他策動造反，想要做皇帝啊！如果不滅他全家，實在是……” 

我明白了弘曆的擔心，我知道弘曆的說法和做法都有根有據。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一向強硬的皇阿瑪為何大反常態？”弘曆堅定的搖了搖頭。

“一個人，長久的被冤枉，會有如何感受？”看著弘曆若有所思，我繼續：“自你阿瑪繼位，你可曾看過他有過舒心的時候？”

弘曆搖搖頭：“是啊，八叔、十四叔，就連大哥 ……”只聽得弘曆長長而又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

“壓力已經使你阿瑪心力交瘁了，他一直都頂著巨大地壓力，勞心勞神，時間長了，精神和心臟都承受不住啊。”

“我明白，可是這次皇阿瑪因為幾個無足輕重、空喊造反、手無縛雞之力的窮酸秀才而為自己辯護，跟他們論證自己統治的合法性，這合適嗎？而《大義覺迷錄》這本書，把本來一段多數人聞所未聞的秘史，變成了家喻戶曉的談資，朝野上下、全國上下全都知道了，這難道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弘曆一鼓作氣的說出了自己心中幾乎所有的想法。我也為小小年紀的他，能有如此正確的見解而佩服，自己也幾乎被弘曆說服。

“弘曆，十大罪，你相信嗎？”我有些擔憂的問。

“我不信。”從弘曆嘴裡堅定的說出了三個字，“以前的事，我不清楚，可是我看到了皇阿瑪繼位以來的所作所為，我只相信自己看見的。”

“弘曆，你做的對，但是事情既然已經發生，我們要做的不是分析對錯，而是要想著如何把事情解決的更好。這樣，也能讓你阿瑪省心啊。”

弘曆點點頭，跪在了地上：“謝謝姑姑，你的話讓我不再糾結。”

“弘曆，現在是你盡孝心的時候了。”我忙著扶起他。 

我看著天漸漸黑了下來，怕十三爺擔心，便匆匆告別了弘曆，轉身欲離去。

“姑姑”弘曆在身後猶豫的喊著我，我回頭：“四阿哥怎麼了？”

“承歡的事，姑姑準備的如何？”我心中一顫，弘曆的意思，果然還是如此清晰，只是恐怕他自己都沒有明白，對承歡是何感情吧。

“為了某個人，你能放下一切嗎？”我一語既出，弘曆便有些羞澀。只見他抬頭望瞭望夕陽，然後目光掃視了一圈，定定的看著我：“像皇阿瑪跟姑姑，不是很好嗎？”

“是不一樣的。”我風輕雲淡的帶出了這句話，弘曆還小，還承載著對未來美好生活的希望，他是不懂，我也不願意讓他去懂，曾經我跟胤禛之間的悲傷離合。哪一段感情能不承受現實的摧殘，哪一段感情又能不去經受一次次的考驗？

“弘曆，你能不顧你阿瑪跟額娘的感受嗎？你能放棄自己現在擁有的一切嗎？你能不顧自己的前途嗎？如果不能，那有些事，不知道，就最好不知道吧。”

我為了讓弘曆斷了這樣的念頭，不得不狠心的把各種障礙全盤托出。一個是未來大清的皇帝，一個是未來蒙古的王妃，是註定沒有任何交集。何況，如今承歡心心念念的人是塞布騰。但願，我這麼做，會給他們最好的結果。

“我能嗎？我能嗎？”弘曆糾結的問著自己，過了許久，他才緩緩的開口：“其實，承歡幸福便好。”

我點點頭便是贊同。弘曆轉身而走，我卻在原地久久不能平靜。以後就算是我跟胤禛都已經去了，弘曆也不會讓承歡吃苦的，想到這裡，我的心情好了一點。承歡該是多麼幸福，有這麼多人為她想著，承歡又是多麼不幸，背井離鄉，不再回來。幸或不幸，每個人的宿命，都是不同的。

見我有些魂不守舍的過來，十三爺忙著問我：“什麼事了嗎？”

我搖了搖頭，擠出一個笑容：“沒有，只是多跟弘曆說了幾句話而已。”

“若曦”我正欲前行，十三爺喊住了我：“以前你總是喜歡把承歡和弘曆湊在一起，就連弘曆和熹妃娘娘的生日，你也讓承歡悉心準備。如今又贊同塞布騰，我實在是不明白。”

我不禁歎氣起，以前，因為我忌憚四爺繼位而處處留心，被十三爺理解為對胤禛有意思，如今，我因為同樣的原因，讓承歡處處討好弘曆和熹妃，又被誤解為默許承歡和弘曆的感情。

“十三爺，你怎麼就那麼愛曲解我的意思呢？”

“啊？”十三爺一臉茫然的叫了一聲。沒有心思去過多的解釋，我便拉著十三爺徑直出宮。

“咳咳”十三爺妝模作樣的咳嗽了幾聲，我才明白自己現在的裝扮和身份，於是訕訕的畢恭畢敬的跟在了十三爺的身後。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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