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悄悄話

 第十八章      終兩相思，百花時，不讓君憔悴

養心殿的大門緊緊的關著。門外只有高無庸一人苦著臉站著。他看到我來，面色一喜，忙著給我行禮，我扶起他，小聲的問著：“皇上在裡面？”他點點頭：“娘娘，皇上已經把自己關在裡面好幾日了，不讓奴才進去服侍。”我暗暗歎口氣，我也曾失去過孩子，喪子之痛，定是常人無法理解。雖然貴為一朝天子，卻也是有著五情六欲的，經不起如此折磨。

注視著緊閉著的房門，我心中酸痛著，回頭看了看十三爺，他點點頭，然後接過我懷裡的孩子。我去準備了一盞茶，然後輕輕地推開門，“出去，都給朕出去。”剛剛關上門，便聽到這樣的怒吼。胤禛很少如此失態，定是心中抑鬱不止吧。我沒有理會他的話，一步一步朝他走去。許是沒有人膽敢這樣公開的違反他的話，他抬起頭，通紅的眼睛看清楚是我後，不再做聲。我看著他坐在一旁，辮子有些淩亂，凝視著直挺挺的後背，內心壓著的悲痛無法抑制，不管如何，什麼都壓不垮胤禛。

我擦擦眼淚，走過去，一下子抱住了他，他沒有任何掙扎，沒有任何反應，我低頭看著他，眸中滿是傷痛，嘴唇也早已裂開扶著他的臉龐，細細喃語：“胤禛，別這樣壓抑自己。”他抽動了幾下，反著手給我抱著。不斷地說著：“若曦，好可怕。”什麼好可怕？我內心疑惑著。正當我打算問的時候，順著他的眼光看去，只見他定定的盯著龍椅。是皇位嗎？是皇位！皇位好可怕。因為皇位，十三爺囚禁了十年，因為皇位，前太子兩廢兩立最後忤逆，因為皇位，八爺九爺相繼離去，如今，又為了皇位，弘時也去世了。 

看他又如剛才般，端坐著不動，我輕輕地搖著他的身體，“胤禛，不要這麼折磨自己。”感覺到他身子一顫，面部緊繃的表情漸漸鬆弛下來，我繼續說著，“胤禛，我和孩子，還有大清朝，都需要你。”

這句話許是觸動了他，他回過神，擦擦我的眼淚“若曦，弘時的事，好像是一場夢境啊，是不是命中註定？”聽到胤禛這樣無法釋懷，我心裡不知道如何是好。

“胤禛，你盡力了，我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以後的大清。”

他癡癡的看著，然後吻著我：“若曦，為什麼，他們一個個都離開我了，連你也要離開我？”

“胤禛，我沒有，我承認，前段時間，是我吃醋，胤禛，我不會離開你啊。”

“若曦”他哭著，拼了命似的抱著我：“我怕，我怕自己做的不好，你還想著老八，我怕自己不夠體貼，你會被十四帶走，我怕一次次的爭吵，會讓你自動離開，我怕，像上次一樣，贏了老天，卻輸給了你。”

聽到胤禛第一次如此放開的說著一切，我內心更多的愧疚。我以為，我理解他，我明白他，我懂得他，這樣，我們就能幸福的生活一輩子了。可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沒有讓他感覺到真正踏實和安全。患得患失的人，不止是我，還有他。這場愛情，給了我們什麼？傷痕累累的心嗎？

我不停的撫摸著他的後背，讓他安靜下來。他就趴在我的肩膀，默默的。

“胤禛，吃點東西好不好？”

“我不想”他有氣無力的說著。“若曦，外面的人，又該如何說朕了？”

我聽到他這句話，心中難過。想著繼位以來，他強硬地推行新政整頓吏治，攤丁入畝解放賤民，平定西北建立軍機處，為了追回國庫庫銀抄了曹府，也曾圈禁兄弟至於死地，也曾傷害到自己的兒子……這一切換來的是康熙末年國庫存銀700萬兩到雍正末年的5000萬兩！是一整個乾隆盛世的基礎！是一段屬於他的傳奇，卻被嫉妒悄悄抹上黑色。想到這些，我不禁歎氣。

“俯仰不愧天地，褒貶自有春秋”我一字一字認真的說出這句話，胤禛展露了一個溫馨的笑容：“那我的話，搪塞我。厲害啊~” 

我拉著胤禛的手，把他拽到了西暖閣，把他推到床邊，盡力克制著自己的心痛，笑嘻嘻的跟他說：“好好睡一覺吧~~起來就有好吃的飯了。”他就是不聽，眼睛睜得大大的，手還緊握著我的手。我見他不聽，就用手輕輕地夾著他的眼皮，他無可奈何，只得和衣躺下，我掙扎開他的手，為他蓋好被子，可是他的手卻不肯放開。

“若曦，你會不會偷偷的溜走？”

“不會啊”我用手輕輕地拍著他，“我巴不得長在你身上，看你還怎麼寵倖其他女人~”

我聽到自己的話語裡，有著揮之不去的醋意，胤禛也似乎聽出來了，深深歎了一口氣。我連忙讓他睡覺，然後出去幫他準備吃的。

據高無庸稱，胤禛因為弘時的事，已經兩日兩夜沒有進食，我不敢做些油膩的東西，煮了些粥，然後又做了幾碟開胃小菜和點心。胤禛這一覺睡得很沉，等我準備好一切時，他還在熟睡。睡夢中的他，每天也不見展開。我輕撫著他的側臉，心疼著，這個如鋼鐵般的男子。過了一會，蘭心進來，把弘軒和雲起也摟了進來。兩個孩子許是白天勞累，睡得也是格外香，我輕輕把他們放在胤禛的裡側。看著父子三人睡著的樣子，就連姿勢也是一樣，我心中滿足和感恩。我就這麼一直默默的看著，直到胤禛醒來，他正要掀開被子，我忙按住他的手，用眼神示意旁邊。他驚訝的看著倆孩子，轉眼，又是滿臉的溫柔。自言自語“好久沒有這麼仔細看著他們了~難得陪他們。”

“呵，我倒是每天都能看到，卻是每天都難過。”看著胤禛一臉詫異，我解釋：“你看弘軒，長得越來越像你，沒有你在旁邊，天天看到這個小小胤禛，心裡也難過……”

我哽咽住了，他輕輕地笑了，抱住我，吻著我，“我會永遠陪著你們的。”

他的手緊緊捏成了拳頭。我用力的點了點頭，他俯身去親弘軒的時候，酣睡的弘軒響亮的打了一個噴嚏。噴的胤禛滿臉口水，胤禛寵溺的笑著，嘴裡口口聲聲的說著：“你看，他剛剛打噴嚏了，他會打噴嚏，好能幹！”看見胤禛如此大驚小怪，我沒有理他，他用手擦了擦臉，然後笑著說：“全是奶味，小奶孩~~” 

胤禛還沒有完全恢復，就又投入到了與俄兩國簽訂《布連斯奇條約》的事宜之中。雖然事情已經步入尾聲，但是我隱約的知道，歷史上，這個條約，把恰克圖以北的大片領土讓給了俄國。而且，緊接而來的，便是圈禁隆科多。本來弘時的事，就已經讓前朝動盪，隆科多的事，更是讓所有官員人心惶惶。

為了穩定朝政，胤禛更是每日每夜的忙著，把弘時的後事，交給了十三爺處理。後宮裡，人們都傳胤禛冷血，其實，我明白，不親自操辦是為了不讓自己內心更多傷痛。這個時刻，是關鍵時刻，沒有時間讓他垮下~我到希望他一直這樣忙著，省的難過。便沒有多勸他休息，只是默默的相伴，儘量變法子做些好吃的，讓他多補補身體。

一日，我正在西暖閣小廚房為胤禛做糕點，外面通傳齊妃娘娘到。我心中疑惑，弘時的事，我並沒有過多的參與，為何她來找我？一直以來，與齊妃之間矛盾多多，心中總覺得有些不安。但她如此光明正大的過來，我若不見，豈不是讓別人覺得我有他心？我微微的歎口氣，心想著，無論自己想如何脫離後宮，那些人都會找上我。放下手中的事，跑到房內，看見齊妃在大廳裡不停的走來走去，看她滿臉怒容，我暗暗的告訴自己，這次，是躲不過了~

我看到齊妃拼命想壓抑住內心的憤怒，卻壓抑不住，見到我後，一把上來抓住我。旁邊的紫月連忙吼著：“大膽，齊妃娘娘是宮裡的老人了，為何還不懂尊卑？”

齊妃推開她：“狗奴才，輪得上你說我嗎？本宮今天敢來，就是豁出去了。”

見她如此不懼，我心中狠狠一顫，“齊妃娘娘豁出去了？難道齊妃娘娘失去了兒子，還想失去孫子嗎？”

我記得胤禛說過，弘時還有一個兒子，便開口試探她，果然，她臉色一冷，忙鬆開了手，連連退後，靠在了座椅上。

我整理了下衣服，也坐在旁邊，看著滿面憤慨的齊妃。雖然如此兇悍，可她的眼裡，卻飽含著喪子之痛和仇恨。我看著這個情緒化的女人，心想著裡屋還睡著弘軒和雲起，生怕她在盛怒之下做出一切極端的行為。想著化被動為主動，開口問：“齊妃娘娘今日為何而來？”

“為何？”她拍著桌子，“你的弘軒克死了弘時，還問我為何而來？”

聽到齊妃如此開口，我內心也是忍不住怒火：“閉嘴，敢這麼說皇子，不想活了嗎？”許是見慣了我溫柔，不知我還有如此彪悍的一面，齊妃像是被嚇住了。

“弘時的死，跟任何人都沒有關係，是他自己。為了皇位，與皇上處處作對，遭到圈禁，在圈禁時，又抑鬱不已。”當初我得知在胤禛看過弘軒的第二日，弘時就去世，便早已想到宮中必定會流言紛紛，頂多也就是說胤禛疼愛幼子，沒想到這個處事囂張的齊妃，張嘴邊說弘軒克兄。作為額娘，我又怎麼能這讓讓孩子被人欺辱？“齊妃娘娘最好明白事理，如果亂說，本宮可不饒你。”我最後發了句狠話。 

齊妃臉色煞白，身子輕輕地顫抖起來。過了許久，她終於忍不住，哭訴道：“怎麼會？弘時怎麼會死？皇上又怎麼忍心囚禁他？弘時出生後沒多久，弘暉就夭折了，皇上每天都來抱著他，當年……”齊妃哽咽著不斷敘述著。我心中也難受，弘昀和弘時分別是胤禛的第二子，第三子，都是齊妃所生，可見當時胤禛有多麼喜歡她，我心中酸酸的。

看著她如此傷心，想著齊妃是說話刻薄，但那也是為了爭寵奪愛。想著她畢竟陪了胤禛那麼久，為他盡心盡力，生兒育女，也不曾含惡意。心中不僅開始憐憫她。她失去了所有的孩子，這對她來說，就等於失去了所有的依靠。後宮裡的女人，不是靠著皇上的寵愛，就是靠著自己的孩子，如今，她什麼也沒有了，難怪她如此……

齊妃突然跑過來，死死的拽著我的袖口，我不解的看著她，企圖擺脫，她仍然死死拽著，哭訴：“若曦……不，皇貴妃，求求你幫幫我。”

她的話帶著顫抖，眼裡帶著祈求，我心一軟：“姐姐，我能幫你什麼？”

齊妃仔仔細細的看著我，淚眼漣漣，“我聽說，早年你去了十四府後，被傳是去世了，然後又突然出現，那麼，你是如何做到的？你是神仙嗎？弘時是不是也能起死回生？”

我被她的話弄呆了，我本以為，自己的事，隱藏的那麼好，誰知道，外界卻還是把我當做一個異類。我開始不知所措，不知道要怎麼回答。難道讓我實話實說，說我是三百年後的人穿越過來的？說我是經歷一次次意外，才會到了這裡？我內心否定著，罷了，這些相比於對她說我是仙女，更難讓她接受吧~ 

很想對齊妃說實話，但是又怕因此會給胤禛惹來前朝的麻煩。為難著……齊妃娘娘見我不肯說話，立刻跪在了我面前，實在沒辦法，我忙扶起她，“齊妃娘娘，實話來說，我不是仙子神仙，我只是一個普通的人，至於我的來去，都是有苦衷的。”齊妃聽我如此說，癱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姐姐，人既然已經去了，就不要再折磨自己了，照顧好弘時的孩子……”齊妃神色痛苦的看著我，苦笑著點點頭，然後被身邊的宮女扶起，顫顫巍巍的向外走去。

我突然心生一念，張嘴問她，“姐姐，你後悔嗎？後悔嫁給皇上？”齊妃顯然是被我如此一問而驚呆了，她端詳了我半天，似乎是想看透我說這話的企圖。過了許久，她開口：“不後悔。自我十四歲，就跟著皇上，我們有過開心的日子，而且那麼久了，情分還是有的。”本以為，深宮內的女子，都充滿著無奈，最難得的是真情。我有些酸楚。“弘時的事，你沒有怨恨嗎？”“弘時既然貴為皇子，必定有無比的榮耀和無奈，如今這樣的結局，我只怪自己沒有教好他。”她不願意再多說，一步一步的走了。看著這個昔日無限驕橫的女子，如今靠著宮女的扶持走去，心中悲傷著。

走到房內，看著弘軒和雲起熟睡的流口水，用手帕為他們擦拭，心中無比惆悵，弘軒和雲起的結局又會是如何？如今胤禛如此疼愛他們，會不會遭人非議？他們又會不會成為皇位的犧牲品？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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